2022次梦见(三):物是人非,痕迹依旧
(2022-03-28 15:28:03)最近一段时间散步,路上所见,感慨时间的流失。
其一是邵水桥边上的步步高超市,已经倒闭。
这一个超市承载了许多邵阳人的记忆,也自然承载着我的记忆。我记得它所在的这栋楼,最初叫做粤湘商贸城,是九十年代修的一幢建筑。楼顶上有人称“题词市长”、“剪采市长”彭茂吾写的肥大的“粤湘商贸”的字样。后,彭调任长沙一国有银行当行长,并在该行退休。又在十余年后,其子在长沙被杀,本地人震惊之余又短暂地谈及他在邵阳的种种,差评为多。这一点,和很多从邵阳调任长沙为官的官员相似,如邵水桥上,有一块石板,上写“邵水桥”三字,字体要风骨无风骨,要美感无美感,落款为“孙载夫”,据说此人也曾经在邵阳为官,后调任长沙,邵阳人对其评价也是一般,但比另一人胡彪要好,——虽然胡彪做的官要大很多。
我那时还在读书,无从判断什么。只依稀记得步步高进入邵阳时,锣鼓喧天地开业,生意火爆。
后,步步高在邵阳开了第二家分店——万锦城店,也是人头攒动,生意火爆。但是随着后来电商兴起,人们消费观念的改变,步步高虽然分店开个不停,但是生意其实肉眼可见地惨淡。我有时甚至觉得还不如吾乡一些城乡结合部的商场。
10余年前,我有一段时间,时常穿过步步高超市,去它附近的一些地方。
这样做,可以在天气炎热的时候,让我蹭一下步步高内的空调,在下雨下雪时,可以遮风避雨躲雪,在走累的时候,可以在里面休息一下。
那时,我习惯穿过一楼的门厅,而后乘坐扶手电梯,进入三楼——它的最高楼层,那一层楼,都是卖服装的门店,门店整洁干净、灯光明亮,销售人员都穿着整洁得体,她们站在过道处,招呼过往的人进店看看。
但是我从来没有进去过。
我穿过三楼,在一个侧门处,有一个微型的铁制天桥,通向隔壁的魏源书市。
我曾经很多次站在那短短的天桥上。夏日阴凉、冬日寒风刺骨。
天桥下,有一逼窄的马路,绕过这超市,去邵水东路。
堡坎上,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杂草和树木生长着。其中有一株显然不是人工栽种的碗口大的梧桐树,斜斜地挺立在土壤稀少的堡坎上,风吹过时,树叶、树干都在摇晃。仿佛随时要倒伏似的。
步步高楼上的居民房屋,大部分都安装着防盗网,且大部分时铁制的防盗网,年久月深,锈迹斑斑。一些晾晒的衣物,或伸出防盗网外随风飘荡,或在防盗网中探头探脑,五彩斑斓。
从步步高超市大门到这三楼侧门天桥,只有短短地百十米的距离,但是我那时每一次走,都有不同的心情,或欢快,或澄净,或期待。
因为这附近是迷宫一般的魏源市场。
严格起来说,并不能叫魏源市场,它叫做“魏源书画花鸟市场”,是由三幢三四层的平房组成,卖些花草虫鱼、旧书旧报、古玩字画(基本都是假的)、零食吃食、蔬菜肉食等。
这个地方听老一辈人说,这一处原来叫做轻纺市场,是做纺织品生意的,如批发布匹窗帘等,后于九十年代萧条,遂风雨飘摇,闲置了一段时间,再然后陆续出租,成为鱼龙混杂之地。
在这个地方居住的人,大抵是一些下岗的工人和一些在这个城市谋生的租户。
这个地方,是我去过很多次,我要么在淘一些旧书,要么在看而不买一些字画,要么和别人闲聊,我买过很多盆绿萝、吊兰、君子兰,养过好多次金鱼(我总是买两种金鱼,一种是红色的、一种是黑色的,养在鱼缸里,它们游动时,我总觉得那是阴阳鱼、是太极),最后,买了一条狐狸犬,我起名叫做“小米”。
我也在这里买过一些廉价但实用的家具。
我喜欢这个地方的烟火气息。
我曾经好奇地、探险般地上过这市场楼上的居民楼,——这里的居民楼,没有程控门、没有防盗铁门,所以我直接就能上去。
这些房屋,基本都是大门紧闭。我不确定是否有人居住在这里。
每一层都有公用的过道,水泥砌就的栏杆,水泥地面。灰蒙蒙地,给人一种荒凉感,也给人一种危险感。
我总是觉得,那些紧闭的房门会忽然有人推门出来,会满腹狐疑地看着我。所以我要想好说词,但是我又觉得无论什么说词都说不好,那就不要说吧。
所幸,我从来没有碰到什么人。
这些楼房的墙面,没有用水泥抹平,直接裸露红砖的颜色,有些红砖上,有小孩的涂鸦,有大大小小的“牛皮癣”(小广告)。
在魏源花鸟市场附近,是众多的家具店面。家具店面都不大,但品种齐全,几乎你可以买到你想买到的所有的家具。更可贵的是,这个地方的家具,价格均极为低廉,而质量不见得比大牌的家具店差。
里面有一条鲜有人走的小巷,我曾经走过多次。我确认,那小巷两边的用铁皮做瓦的房屋,原来是邵阳市伞厂的厂房,后伞厂破产之后,这些厂房,就被出租出去,做了仓库、木材加工厂等。
即使是白天,这个地方,也很寂寥。连流浪狗,也不会走到这里来。
但是我探险般地来过几次。
有一次,是下雪天,地面积着薄雪。我路过这里,突然想看看这小巷。我于是踏雪而过,小巷冷清得可怖,但是我满心欢喜,因为净、因为静。也因为我在这个城市中,仿佛找到了我的精神世界,我甚至闻到了花香。
如果我再走远一点,这附近,就是古楼亭,就是一人民医院,就是叫做张家冲的小地方。
我曾经在这一带的一家回民米粉点吃过一碗米粉,曾经在一家“向左走、向右走”的清吧招牌下猜测这里面有什么音乐,我也曾在这里买过油条、吃过冰棍,买过臭豆腐……
再久远一点,我在这里买过两袋木炭,用来冬日烤火。
这一带居住着很多的人。很多的悲喜,很多的幸福与痛苦,很多的生离死别,都曾经在这里发生。
我虽不是这里的人,但是我也能体会到这些气息。
这些气息,是难以名状的。
我在这个城市行走时,时常会涌现出一种悲悯心,悲悯于己,悲悯于人,悲悯这天地之间的生灵。无可奈何天,流水芳草地,姹紫嫣红开遍,美好的,我多想它能多停留一下,留不住的,我多想某一天,它能再回来。回不来的,就无情无义的告别。因为人与人的相遇,人与物的相遇,要有很深的机缘才能遇到。如果没有很深的机缘,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人,哪怕就住在一幢楼,住在楼上楼下,也有可能从不相识,从不相遇。
物是人非,痕迹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