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读书笔记
(2011-12-07 10:4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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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我们的建筑 |
读了文丘里的著作《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我对现代主义建筑和后现代主义建筑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并进行了一些片段性的思考。
首先是形式和功能的问题。早期现代主义建筑喊出了“形式追随功能”的口号,并对一切装饰性的形式予以摒弃,要求建筑中的一切元素都与功能有关,并真实地反映功能。从密斯的“少就是多”到路斯的“装饰就是罪恶”,现代主义建筑似乎从刚刚诞生起就驾驶着“功能”的车上路,而“形式”成为其追随者甚至累赘,要紧跟着功能的轮子甚至被完全摒弃而“没有形式”,由此而生出了现代主义的一套逻辑。现在回头看,其实当时柯布、密斯等现代主义大师所倡导的原则主要是同古典主义唱对台戏的,是为了打破旧秩序所选择的利器。为了打破坚冰的束缚,现代主义无可奈何地喊出了这些在今天看来有点儿极端的口号,“鼓吹”手中钢棍之美胜于一切。而当繁琐、冗余的古典主义建筑坚冰被打破,建筑师的思想不再有束缚时,回头看看钢棍是唯一的美吗?当然不是。在束缚被打破以后,现代主义最伟大的成就已经实现,而建筑的历史,终将在现代主义先驱的引领下走向一个更少被束缚、更加多元化的世界。
于是有了文丘里的建筑观,有了《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一书。这本书语言有些地方难懂,但是可以结合时代背景揣测着理解。曾经的形式是强迫建筑师去做复杂的装饰和呆板的平立面,现代主义以一种“没有形式”的形式解放了建筑,而文丘里则主张以敢于复杂的、正视矛盾、直面矛盾的态度丰富建筑。的确如此,如果说功能天生即美,那么人的器官,肠子、肾,把它们暴露出来就是美的吗?恐怕只会让人恶心。建筑师的任务就是创造美,是发现并勇敢地解决问题,而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地无视问题的存在去理想地创造。
密斯设计了范斯沃斯住宅,在设计这个玻璃盒子的时候,密斯作为世界建筑大师,难道没有想到过范斯沃斯住宅之中的矛盾吗?既然形式追随功能,又为什么一再地用“玻璃”这样的形式,追随着并不完善的没有满足私密性和热环境的功能?
矛盾是客观存在的,如果建筑师必须以他认识世界的特有方式承担义务,那么,这种义务就是建筑师必须决定如何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决定想要解决什么问题。如果他排斥最重要的问题,他就要冒建筑脱离生活经验和社会需要的风险。这恐怕是建筑师与雕刻家的一个重要区别——雕刻家不用考虑诸多的矛盾。
那么今天我们做设计的时候要不要简化?答案是肯定的。只是这里的简化是与丰富相对的,简化和丰富应该是一同出现的,事实上我认为任何一个事物和它矛盾对立的事物都应该是同时出现的,唯有如此才能显现出事物的特性——没有丰富的过程、意义和结果,简化就成了简陋、单调、不切实际。从这个角度来讲,现代主义许多建筑也是丰富的,看到一个简洁的体量,也许认为它是简单的,而事实上它未必是简单的,它的出现——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是这个表皮——都应该是经过了丰富的经历而诞生的,它可能很简洁,但是它必须以解决复杂矛盾为前提,而不能以忽视矛盾为代价。即,简化的过程是复杂的矛盾的。
今天我们把建筑的形式和功能往往放在一起提起,更激进一点儿说,某些情况下功能和形式并不是平等的,功能低于形式。建筑就像一个美人,她的身体健康恰如其功能,而形式就好比是她的外表之美——皮肤相当于建筑之表皮,高低胖瘦相当于建筑之体量,体态相当于建筑之组织。当你问一对在一起不久的情侣,你为什么喜欢她,他回答的答案最可能是因为她长得美、性格好,最不可能得到的答案是因为她健康、身体健全、能够使用(来传宗接代)。当然了,当健康的身体不具备时往往才会意识到这有多么的严重,恰如旧古典主义建筑不顾健康只追求外表,但是今天我们还统一地走国际式路子宣扬健康就是美也是万万不能的。这学期我们班10余人去798参观旧建筑改造,回来以后大家一起交流,当问大家觉得看到的798那几个很好的改造建筑好在哪里时,大家谈到的无非是形式,而几乎没有人提及功能。
文丘里正是最先敏感地意识到这一点。
再来说说复杂性和多样性。阿尔瓦·阿尔托曾经说:“自然,而非机器,是建筑最重要的模型。”我完全赞同。如果说自然是个设计师,那他一定是最伟大的。你如果非要从中寻找到一点共性、逻辑,非要在一片叶子和一头羚羊身上发现什么“美”的逻辑,那是荒谬的。所以我认为建筑也不应该用一套“形式美的法则”来为美进行框定,满足即美,非则不美。建筑之美可以有定义和解释,但是建筑师无法做出永恒之美的东西,即使是大自然也不行因为万物尚在进化之中不断使美与时俱进,所以建筑师也不应该妄图寻求普适的美,只能总结自己创造美的有效方式,为世界建筑的花园里增添一朵,而不应该企图让花园开遍一种颜色的花。国际式建筑被后现代主义和地域主义建筑撼动是毋庸置疑的历史规律,世界永远是从单一物种发展到多元,当复杂不再、趋于统一时,就预示着灭亡。
那么我们再来想想今天的设计课教学。从立构学起,从形式美的法则学起,从逻辑的建立和一步步的推演学起,从任务指示书学起,设计没有立足于矛盾和多样化,而是成了推演的结果,这是否存在一定的问题?
最后说说建筑的矛盾。建筑的矛盾是难以避免的存在,没有矛盾就没有进化。我们今天看许多历史上的建筑,其成功之处不在于它有多么多么让人觉得美,而是要结合时代背景想想当时存在的矛盾是什么,这个建筑解决了这些矛盾,它是如何解决的。
原始建筑解决了恶劣自然环境和人类追求庇护的矛盾,其手段是以当时易得之材料堆砌出庇护所。西方古建筑从石梁柱结构到拱券、穹顶、扶壁,解决的是结构的厚重与人们对大空间追求的矛盾。之后的新型材料玻璃钢混凝土大量产生,新的材料和结构形式与旧的建筑形式产生了激烈的矛盾,其结果是现代主义建筑诞生。但是同一时期并不仅仅只有一个矛盾,只不过主要矛盾往往只有一个,密斯的玻璃盒子抓住了主要矛盾所以成为了著名的建筑案例,但是他摒弃一切其他次要矛盾的做法我并不赞同。
从古而今,建筑师往往都把矛盾与问题作为对象,不解决它们誓不罢休。读完了文丘里的书,我感受到了另一种处理矛盾的方法——勇于承认、妥协与并置。矛盾也成了产生美的一种方式了。一种建筑元素兼有了多个作用于意义时,往往在元素内部产生矛盾,其结果是矛盾的不同方面在不同时间占据着不同的地位,这不用逃避。例如,承重墙结构在今天已经很少用到了,我们一再强调围护与结构的割裂,结构就是结构,围护就是围护,装饰就是装饰,好像一个元素只能拥有一种意义,但是这在一定意义上抹杀了一些美的可能。
建筑师可能解决不了矛盾,但是他必须正视矛盾,把矛盾展露出来并非丑陋,相反成为真善美的可能。最令我厌恶的是掩藏矛盾,拒绝承认建筑的矛盾,在我们自己做设计过程中往往有这样的情况——明明那个问题就在那里,但是用各种手段去侧面掩藏,甚至完全忽视存在,读完文丘里的书我认为这是不对的。
最后,我想说:文丘里的这本书是一本带有浓厚的哲学气质、历史气息的书,基本上每一段话都带给我很多思考。书中提到的诸如格式塔心理学、二元并列、建筑的折射、波普艺术等都都让人产生兴趣。最近正在读考夫卡格式塔心理学,越来越觉得只从形式和功能两个角度思考建筑实在是太没有“复杂性”了,还有很多建筑值得我们学习——心理建筑、生态建筑、商品建筑……我读这本书产生的感触颇多,这里谨将一些只言片语的感触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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