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葱诗歌选六首

 

    郁葱：原名李丛。著名诗人。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诗选刊》杂志主编，编审。中国诗歌学会理事。1974年开始发表作品。199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诗文集《蓝海岸》、《生存者的背影》、《世界的每一个早晨》、《郁葱爱情诗》、《自由之梦》、《最爱》、《郁葱抒情诗》、《人类诗篇》（合作）、《祖国诗篇》（合作）、《狂欢夜》、《郁葱访谈录》、《艺术笔记》等多部，《瞬间与永恒》等中短篇小说、理论文章50余万字及电视剧《蓝岛》等，主编《中国诗选》、《河北50年诗歌大系》、《河北历代诗歌大系》等多部。《生存者的背影》获第六届河北文艺振兴奖，《郁葱抒情诗》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现居石家庄。

 

 

 

◎震之痕

 

我是爆裂喷发的岩浆，

我是七千万年前地幔里的玄武岩，

时间无痕，而我

却是尘世的印痕。

 

我的大地断裂，

我的身体断裂，

我的内心断裂，

裂天裂地裂自身。

千年止水啊，

万世流云啊。

 

而我热烈，而我完整，

而我激情！

有生命就永恒，

完整时我有生命，

断裂了我有生命，

就是碎了，我依然有生命。

 

我浪漫，坚韧，广阔。

苍穹中，我不是山峰、不是岩石，

我是微不足道

但活力无处不在的

微尘！

 

 

◎安然的尘世

 

静下来，尘世如此浪漫、干净

又有着斑斓的色彩

那些表达那些话语

简洁到什么也不曾有

那么多的表情和娱乐性

叶子显现了，酒吧开了

高架桥上也开始拥堵

那时，你想像成为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有可能

 

我走在步行街，我的四面都是窗口

也许人需要荒诞、需要物欲疯狂

 

我把自己从杂乱中剥离

我给自己一个全新的语境

给自己一个经典

还要什么？刺激和激情？

有感觉和没有感觉

时髦、风情和风尚

想像中的，就都有了

 

这些记录着我们欲望的瞬间

空泛的瞬间

 

 

◎一公里外

 

下午 我在想傍晚时分熟悉的温度

想几句漫无边际的话和一些词汇

——变态、童贞、性感、忧郁

想着内心一些曾经的不纯洁了的偶像

下雨了，我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场景

——牙齿被石头一个一个敲断

此时，我在雨中的槐北路

 

夜幕降临，我的眼前有无数面无表情的脸

秋天的许多花开了，从这里一公里

就是奢华而厚重的博物馆

 

每天的压迫感来源于它

每天的松弛感也来源于它

既然它是经典，我就可以是经典或者不是经典

有情感在那里，有暧昧在那里

因此每天至少有五分钟会想着它

 

在那时，我凝视，用目光去爱抚

然后，顺着身体

把暗下来的欲望熔化

 

 

◎再望明月

                            ——2008年中秋前的日记，祝福我能够想到的所有人

     

    时至仲秋，

    眼前那些黄的、粉的、紫色的花儿，

    开过又谢过了。

    秋日辽阔，

    愿今晚有月。

 

    千里咏月，

    千年亦咏月，

    多少咏月的诗句，

    都已沉落，

    而依旧月明。

 

    明月如素，如此红尘，

    时光若烟，浮生若羽。

    水浅鱼读月，

    雨低燕衔云。

 

    我们都是物质的孩子，

    面对水泥和垃圾的遮覆。

    渴望有人陪，

    来点感情也来点激情，

    来一个好人，

    好人不让人心冷……

 

    所以月圆。

    想自己，

    想自己惦记的那个人和那些情境。

    有的是真实的，有的是想像的，

    在一种情愫里一种倾诉里

    和一种音乐里谈话，

    就容易爱起来。

    有的时候情境感染人，

    让人忘记世俗，

    忘情呀，思念呀，

    有时那样的感受也很中秋。

 

    太珍惜了不好，

    太重情了不好，

    太细腻了也不好，

    太不懂得感情更不好。

    反正太好了也不好，

    经历一次你就知道这句话对了，

    能把你伤到骨子里。

    倦了，累了，也攒够了凄凉，

    多漂亮的花儿啊。

 

    从前之前，以后之后，

    全都变了吧？

    我说过不是由于爱才好，

    没有爱，我也好，

    我的好，我的洁净是天生的，

    而且是一生的。

    最好的爱是简单的，

    让那些简单的爱，

    简单到仅仅是满足于每天早晨，

    我们一起醒来。

 

    如果有一天，

    看到一粒种子被风吹落到土里，

    发芽长成树苗，

    那一定是上帝的杰作。

    最初的种子，充满活性和爱的种子！

    爱，爱所有能够爱的。

    静下来，

    那么那么远的声音，

    都能听到。

 

    沉静和明澈，果实和色彩，

    想起月光来的时候，

    就好好看着她暖着她抚摩着她。

    就要这种好的心态和状态，

    越松弛越飞翔越好！

    今天就真好。

 

    我看着面前的洒脱和靓丽，

    忽略了背景的苍凉和沉厚，

    这个城市给人这种感觉，

    或者说是这种生活，

    其实是给自己的枷锁。

    但我想到月明就觉得没有枷锁，

    好像是极其超然的感觉。

    人有时有几个自己，

    有的在尘世的，

    有的在闭目的思考里。

    那种境界多好。

 

    你看那大树，还需要雨吗？

    自身的深邃就足够了。

   “秋天来了，天气凉了，

    一群大雁往南飞，

    一会排成个人字，

    一会排成个一字。”

    ——我小时候的和我想像中的，

    那时候每到中秋，

    就能看到它们一群远了一群又近，

    就能想到它们一群南了一群又北。

    

    相聚才是圆，

    但圆了就好吗？

    我们天各一方，

    却有思念。

    其实什么能圆？

    世事不能圆。

    情愫不能圆。

    惦记不能圆。

    甚至一个“想”字，也不能圆。

 

    我在爱着你们，

    就这么世俗的生活着，

    我也总是在寻找普遍的诗意，

    可是没有。

    要下班了，外面下着雨，

    可能要淋着，

    但燥了好多天，还是觉得有什么滴下来好。

    那里肯定有多多的潮润。

    那里肯定有多多的神秘。

 

    其实感受着就好，

    还是说：好好生活，好好爱。

 

    2008年的中秋，

    浮云淡远，清风总有秋意；

    2008年的中秋，

尘世喧嚣，浅月依旧纯明！

 

 

◎在这个城市你寻找什么

 

比如找变态者

你就去广场

比如找阅读者

你就去书店

 

比如找球迷

你就去体育场

比如找饮者

你就去酒吧

 

比如你什么也不找

你就会觉得一会拥挤

一会空旷

 

比如你找一个人

那你就真的

找不到

 

 

◎石家庄的早春

 

每天的开始与结束总是那么宁静无声，

这个春天，默默地注视着渐渐来临的生命。

那些生命愈来愈有更多的诗意，

如同美好布满我们的周身。

 

早春。每个早春都是唯一的早春，

枝杈间总是透出同样的温情，

在我们的心灵里，每个季节都变幻着色彩，

穿过这个瞬间，我们便能找到许多条路。

 

在那些路上，又有一些不相识的人成为相识，

而人们叙述早春的感受时，

总要面对澄澈的

适于抒情的天空相互说：你好!

 

我们还总觉得自己拥有责任，

——善待生命和春天是我们的责任。

即使我们的命运各不相同，

但我们可以和落在草地的阵雨一起，

找到共同的快乐。

 

早春。我们还经常听到歌唱，

那些歌唱充盈着晨风和阳光，

一些音符像快乐昆虫的鸣叫，

那种愉悦，是这个日子里最迷人的光彩。

 

真的，早春里，谁都有自己的灵性，

包括湖泊、树、岩石和草坪，

有时一只飞鸟与云一同飞过，

那种和谐，总让你浮出一些，

浅薄而平和的诗意。

 

早春时总爱写诗，

写那些富有质感的语言。

许多深刻的东西，

在早春变得浅显易懂，

这时许多干瘪的事物，

都富有人性。

 

早春。我的城市像是一条生机沛然的河流，

喜欢它的单薄，喜欢它浅浅的平静。

有柔和的线条，亮丽的色彩，

有许多情趣，

有许多让你享受的美好的冲动。

 

早春。风也很和谐，

总是那么多各不相同的感受，

该生动的，一夜间全成为生动。

这时，我们会不由自主地使用一些更好的词汇，

早春，有时吸引的，

是我们的视线，

有时吸引的，

是我们的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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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编：善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