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又在网上看到“李大眼”(李承鹏)新写的一篇文章。他的文章保持一贯的风格,聪明、风趣、新鲜、玩谐音、正话反说、处处留笑点抖包袱,文意似乎很深沉,但读后回味起来,脑子里却只留下了文字表述上的快感。像李大眼这个路数写文章的人,过去至少还有顶级流量的韩寒。
这种文章读几篇,文字确实耳目为之一新,与沉闷绝缘,但它的毛病,也正在此。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注意力全被一味追求技巧的文字给吸引走了,文章的思想内容反而被冲谈掉,讲述的道理,也没被人记住。
这是文章的大忌。古人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
先秦诸子的书,最没文采的就是《墨子》。当时有不少人批评《墨子》的文章,读起来干巴巴的,没味道。书中的道理就像一块块大石头简单堆砌而成,粘合性的文字,都用得非常少。如《韩非子》外储说左上第三十二就记载楚王问田鸠“墨子者,显学也,其身体则可,其言多而不辩,何也”?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墨子是个声名显赫的学者,他的活干得也很不错,但是他讲的话,非常枯燥无味,不动听。
这在韩非子看来,墨子(到韩非时代,墨子已经是《墨子》这本书了)高明着呢,只有那些不懂文章的人,才无知地批评《墨子》。他还用“秦伯嫁女”和“郑人买履”两个寓言故事来表达自己对《墨子》一书的看法。
“秦伯嫁女”说的秦伯把女儿嫁给晋公子,陪嫁的婢女多达七十多人,还一个比一个长得漂亮,衣着光鲜,结果晋公子对婢女们大感兴趣,不再喜欢秦伯的女儿。秦伯这叫不会嫁女会嫁婢女。第二个寓言故事是“买椟还珠”,这篇进入了中小课本,要更广为人知。有个楚国人把珍珠装在木匣子里,到郑国去卖。买主是个郑国人,他认为匣子做得漂亮,就买下木匣,把珍珠退给了卖主。这叫楚人只会卖匣子不会卖珠。
上面两则寓言,在今天多被理解为有些人看问题做工作往往取舍不当,抓住次要的而丢掉主要的。韩非子想说有些问题的错,并不是出在接受者身上,恰恰相反,而是出在施予者身上。正是施予者的不分主次,才导致接受者的取舍不当。现在社会上的言论文章,都是些漂亮动听的话,君主只看到了文采而不管它有没有实际用途。墨子的说学,传扬先王道术,阐明圣人言论,希望广泛地告知人们。如果修饰文辞的话,他就担心人们只会留意于文采而忘了它的内在价值,从而造成因为文辞而损害实用的恶果。
李承鹏的文章太过于炫耀文字,已经到了以文害意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