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胡阿祥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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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去的这个周日的傍晚,我像往常一样,又来到南京仙林的羊山湖边散步。
羊山湖是口人工湖,为配合羊山公园的兴建而开挖的,除了北面的湖堤有一段是与排工业废水的沟渠相邻,在气温燥热的天气,沟底会飘上来刺鼻的化工品气味,平常时日,沿湖走在湿润的空气里,还是比走在汽车呼啸的马路边,要清爽很多。
湖的东北角,是一处排水口,不知是否因雨季就要到来,湖水不宜太满,以免连日暴雨,水位上涨而危及沿湖的公共设施和正在建设的风情街的安全,所以连续几周来,这个排水口都在往外排水。湖水变浅后,从排水口向湖心展开一个近似直角的扇形,半径约有二十来米长的沼泽地带,无论什么时候走到湖边,沼泽上都有人在徒手或是拿着工具捕捉小鱼小虾,也有在翻检泥块石块,找河蚌、螺蛳,回家喂养鸡鸭猫狗。就是在这里,我偶然遇上了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胡阿祥先生。其时,胡教授的太太手提一只很小的塑料筐子,正低着头,在沼泽上寻寻觅觅,胡教授立于岸边的斜坡上,抱着双臂,闲适地看着妻子,轻微的晚风,吹拂起他的垂肩长发,看去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我是2016年的夏天,才正式定居于南京城,此前对于南京的了解很粗疏,不比对北京、西安了解的多。在南京生活后,也没想着要补一补南京城历史的功课,有一次,在网上无意中看到一个讲南京市历史的视频节目,这才想到自己也算是扎根在南京了,有机会,还是要主动去更多熟悉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出门旅游一趟,事先还要对目的地做好攻略,何况是安家之地?人与土地的感情,是单向的,对土地了解得越多,就越对她产生依恋,土地从不会向人坦露自己的情怀,一代一代人,从她的躯体上踏过,她也早就麻木了。于是随手点开了视频,主讲人正是本文要说的胡阿祥教授。
一直有陌生人在电话里称我“小姐”或“女士”,是因为我的名字听上去像个女性,这给我带来的副作用是对别人的名字,也异常的敏感,还会产生各种没来由的联想。胡阿祥教授的名字里“阿”这个字,亲切却又有点土气,给我的印象并不大好,是他那一口浓重的乡音吸引了我。赶紧上网找胡教授的资料,看看什么来头。原来胡教授是安徽桐城人,怪不得他的口音与我这么接近。我的出生地与胡教授的故里,仅一湖之隔,菜子湖的东面,是安庆市的枞阳县(2016年年初,枞阳县划给了江对岸的铜陵市),我的家乡,西面是桐城市(县级市),胡教授的家乡。
历史上,枞阳在行政区划上隶属于桐城县,长达千年之久。桐城县有四乡九镇,东乡、南乡即在今天的枞阳县境内,直到1954年,枞阳县这个名字,才第一次出现在中国的地图上。文学史上的“桐城派”,从地理上看,有相当一部分,都在今天的枞阳县域内。“桐城派三祖”中的刘大魁,是枞阳县汤沟镇人。与方苞同宗,明末“四大公子”之一的思想家方以智先生,他的墓地,也在枞阳县的浮山风景区附近。晚晴进士、桐城派的殿军人物吴汝纶先生,是我们乡的先贤。还有当代的美学家朱光潜、哲学家方东美,出生地也都距离菜子湖不远。以此之故,枞阳人常常不无遗憾地说“桐城出名,枞阳出人”。
说了不少题外话,还是回到文章的主旨上来。
胡教授的博士学位是跟国学大家卞孝萱先生读的,卞先生年少时自学成材,后又得陈寅恪、范文澜、章士钊等宗师级人物的指点,工作中,与钱钟书、程千帆等先生相往还,卞先生的学问圆融,渊源有自,传承脉络清晰,亲承他衣钵的高足,自是不同凡响。听完胡教授所讲的南京历史,对南京市的认识,有了不少改观。接着又听他讲风水。
中国传统文化,可分为阳文化和阴文化。十三经、二十四史,是阳文化,风水、算命、测字、卜卦,是阴文化。阳文化通行于庙堂,阴文化混迹于民间。在我老家,殡葬改革之前,一直有风水师这个职业。我们那里有点文化的老人,都知道“三分地理行天下,七分医生出不了门”这句话,意思是说干医生这行,要有实打实的本事,否则会误人性命,而做风水师,就没那么严谨了,反正是服务死人,糊弄活人,不过是走过场,选的地好不好,点的穴对不对,没人追究,纵是想追究,也没人真的搞得懂,还能讲出个所以然来。风水文化得不到正式承认,风水师这门职业,也一直是以师父带徒弟的在方式,在民间得以延续。我很早就对中国的阴文化有兴趣,我以为阳文化、阴文化,都代表着一种认识世界的方式,只是苦于不得门径而入。胡教授要讲风水,当然得洗耳恭听。
从胡教授那里,我学到不少的具体知识,也纠正我认知上的一些错误。在此致以谢意!但那天,在羊山湖的岸边,我和胡教授并没有说上几句话,就道别了。毕竟是偶遇,我的出现,对他来说,全然是个陌生人,老乡的身份,不足以消除人心上的戒备和隔阂,流动的社会,在哪都可能碰上老乡。而胡教授在我眼里,只是学问意义上的存在,也算不上有了解,人与人之间真正能形成交流,是要建立在互相有着一定的认识之上。
事后,我想起钱钟书先生那句流传甚广的话,你吃鸡蛋觉得好,又何必非要看那只下蛋的鸡。所以有空多看几部胡教授的著作,不期待再能与他邂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