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叶子

文/朱钟洋

那年深秋，我翻过几道山梁，爬了十多里鸡肠般蜿蜒的山路，走进了杨家坪村小学，受乡学区主任的委托，我要在这里代课一段时间，直到有正式老师分来这所学校。

我不敢确定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但四面透风的教室和杂草丛生的操场让我有一种想逃的感觉，还有那些流着鼻涕大声喊着“老师好”的孩子，又着实让我揪心。我数了数，孩子一共有7个，分别读小学一、二年级。

开学第二天，我和孩子们拔去了操场上的杂草，还找来薄膜钉在教室透风的窗户上，学校便“焕然一新”了，校园里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就这时，我看到六岁的盘飞胸前戴着一片白布叶子，低着头，不笑，也不说话。我不觉向盘飞走去。

“盘飞，你过来拿啊，来啊！”还未等我走近盘飞，几个孩子就抢走了他胸前的白布叶子。

“为什么要抢别人的东西！”我迅速地喝住了他们。孩子们把白布叶子丢给了盘飞，一溜烟地跑开了。

“盘飞，你这个没有爹的孩子！”我听到有孩子说。

盘飞没有爹！我着实大吃了一惊。

下午放学，我叫住了盘飞，我决定去他家家访。走两里山路，再过一道垄沟，就看到山腰别着两间土砖屋，那便是盘飞的家了。盘飞的妈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皮肤粗糙黝黑，深深浅浅的皱纹爬满了整张脸。在吐着火舌的灶台边，她和我聊了很多。原来，为了生活更好一些，前几年，盘飞的父亲和几个村民远去贵州小煤窑挖煤，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是跟别的女人跑了，更多的人说他死了，她也去贵州找寻过，但没有结果。

“就因为这，你就给孩子戴上了一片白布叶子吗？”我问。

女人落下了泪：“已经两年了。开始我给他戴一朵白花，可我总觉得他爹没有死，戴花不吉利，就做了一片白布叶子。我不能违背祖宗的规矩，可也不能咒男人死啊。”

“那你也不能不顾孩子的感受啊。”

“哎！戴孝三年，也快过去了……”

翌日，盘飞胸前那片白布叶子不见了，但是，他仍旧低着头，不笑，也不说话。那片白色的布叶子，是从我眼前消失了，可它熠熠的白光，却烙进了一个孩子的心灵，挥之不去，有着无尽的酸楚。

期末考试前一个月，我突然听说盘飞的父亲回来了，不过少了一条腿。

原来，煤窑塌方压断了盘飞父亲的一条腿，他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煤窑主害怕家属闹事，迅速封锁了消息。幸运的是煤窑主并没有放弃治疗。可谁能想到，他这一昏迷就是两年多呢？就在煤窑主打算放弃的时候，他奇迹般苏醒了。煤窑主给了他两万元钱，他就回来了。

我要去盘飞家看看。还在路上，就听人说：“爹算是回来了，就是断了一条腿，可他家的孩子不仅没有哭，还笑呢。这是我两年来，第一次见到孩子笑。”我的心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难道不应该笑吗？就应该哭吗？

两间别在山腰的土砖屋里，盘飞正在抚摸着父亲的络腮胡子，母亲在灶膛边忙碌着……

此后，盘飞彻头彻尾地变成了另外一个孩子，每天昂着头，还经常和孩子们打闹嬉戏，话也多了。转瞬间，冬日的雪花染白了整座大山，盘飞却拿到了上学以来的第一张红彤彤的奖状。

“盘飞，拿奖状是什么感觉呢？”当我把奖状递到盘飞手里的时候，我问。

他突然低下头，憋红了脸，说：“我爹说，我要是拿了奖状，他请大家吃猪蹄子。”

“哦！欧！”大家哄堂大笑。

恩，那片白布叶子是彻底从一个孩子的心灵里摘除了。

作者：朱钟洋  邮编：423404  电话：13107355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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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山》2014年3期小说目录
06 我要创业/中跃
09 往来/崔立
11 流浪汉的幸福/蒋叶红
13 梅王/和庄
14 第三十二次约会/于艳丽
16 雨一直下/蓝月
18 心灵的叶子/朱钟洋
19 孝顺儿子/李德霞
20 想见罗敷/付卫星
22 半截玉米棒/张爱国
23 底气/薛长登
24 整容的狗/冯锦云
25 群发的短信也得回/雷媛媛
26 约定/张海波
27 曲线拆迁/吴春富
28 桃花梦/闫玲月
30 陪同视察/殷贤华
31 坐在高台上才叫佛/任万杰
32 身世之谜/骆丁光
34 连环骗/魏东侠
35 局/江泽涵
37 坏人和好人/曹隆鑫
38 两个懒人/飞鸟
40 四丫头/钱仿柯
41 我的租房生涯/郭良
43 停电半分钟/纪日坚
45 温情六点半/逯玉克
46 闪辞族/屈广法
47 网购/圆山客
48 死蝉/郑劲松
49 名气害了荆轲/乔兆军
50 把我抬下去/刘宗然
50 时尚之祸/陈新奎
50 表白/围脖笑话集
50 你又没问/楚香帅
50 纸条/阿雨
50 撞车现场/郭领军

刊号：国际ISSN1005-9407 国内CN32-1035/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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