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成坠

与雅事相对应的事，应该是俗事。俗事，意思有二，一是，世俗的事务，日常生活里的杂事。二是，泛指世事。

所谓世俗的事务，日常生活里的杂事，英语：secularity。汉语组词，如：俗事缠身。《晋书.王羲之传》卷八〇：“尝与兄徽之、操之俱诣谢安，二兄多言俗事，献之寒温而已。”此事，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品藻》中，也有记载，曰：“王门兄弟三人，俱诣谢公。子猷、子重多说俗事，子敬寒温而已。”唐代诗人戴叔伦《山居即事》诗曰：“地僻生涯薄，山深俗事稀。”清代著名小说家曹雪芹《红楼梦第七一回：“事事我常劝你总别听那些俗话，想那俗事，只管安富尊荣才是。”

所谓泛指世事。现代大文豪鲁迅先生《二心集.上海文艺之一瞥》：“那就正如现在的自称不问俗事的为艺术而艺术的名人们一样，只好去点缀大学教室了。”

各地皆有各地的俗人和俗事，苏州人常被人称作大俗人，做的事多为大俗事。其中，最为著名的有十大俗事。苏州人是俗人，俗人重传统。苏州人非常重视过冬至。冬至是二十四节气之一，古时则是一个隆重的节日。苏州人对冬至，素有“冬至大如年”、“肥冬瘦年”之说。苏州人是俗人，俗人好滋补。首先，食补是苏州美食的应有之义，号称美食之都的苏州，食品琳琅满目，弹眼落睛。其次，苏州人更是重视膏方进补。所谓秋收冬藏，说明秋冬正是进补的好时节。市民络绎不绝，参加进补门诊，寻求膏方滋补，每每排队到腿软为止。

其三，喝腊八粥。腊八节的主角是粥，这一天，苏州各大寺庙都会施粥，或免费，或象征性地收几块铜钿。领粥也得赶早，凌晨四五点，天还没有亮，西园寺的队伍就已经排得绵延不绝了。其四，吃羊肉。羊是大三牲之一，性温，好吃，常用于祭祀，奉献给祖先神明，这里面包含着典型的俗人俗事逻辑。其中，藏书羊肉，蜚声远近。这种羊肉，不腥不膻，汤色乳白，酥而不烂。苏州地方产羊不多，但苏州人以羊大为美，弄出了一个地方羊肉的名特食品，说明苏州人是懂美的。其五，轧神仙。每年农历四月十四日前后，苏州人会专门去南诰街神仙庙凑热闹——轧神仙。相传这一天是八仙之一吕洞宾的诞辰，此日，他会化身乞丐、小贩，混迹于人群之中，每个人都可能是他的化身，挤一挤，碰一碰，如果，轧到他的身边，就能沾上点仙气，鸿运当头，吉星高照。其六，逛菜市场。苏州菜市场的美味数不胜数，且随着时节的变更，各不同样。人间烟火气，莫过于菜市场，四时美食，最是凡俗，一股脑儿都俗到苏州人的胃里去了。其七，吃大闸蟹。大闸蟹，凡俗至美，不必调味，清蒸片刻，即是人间美肴。其中，阳澄湖大闸蟹味道最美，也最俗，俗名遍及全国各地，几乎人人都爱之入骨。其八，头汤面。赶早，去苏式面馆吃上一碗头汤面，是许多苏州人俗事一天的开始。特别是出自昆山的奥灶面，更是蜚声遐迩。其九，吃时令果蔬。苏州人恪守“不时不食”，每个季节都有时令的好味道。有诗为证：“山中鲜果海中麟，落索瓜茄次第陈。佳品尽为吴地有，一年四季卖时新。”清代康熙十八年进士、词人沈朝初在《忆江南》里曰：“豆荚趁新蚕，花底摘来和笋嫩。葑水种鸡头，莹润每疑珠十斛。光福紫杨梅，色比火珠还径大寸。沙上枇杷黄，笼罩青丝堆蜜蜡。”其十，化雅为俗。苏州人是大俗人，雅事到了苏州也可化成了俗事。天平观枫，拖家带口；石湖候月，摩肩接踵；香雪海探梅，梅如海，人如潮；太湖访桂，馨香飘溢，做成桂花露，别有风味儿。

苏州的风雅之处，更是集凡俗之大成。苏州人浸润在纷繁迭出的雅事俗事之中，渐渐模糊了雅俗的界限，频频出入雅俗之间，早已不辨孰雅孰俗了。

2023年8月15日4时5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