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成坠

唐代诗佛王维写有一首《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诗曰：“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毓。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这首诗的大意是，戴着绛红色头巾的卫兵报告说寒夜欲晓，尚衣局的官员给天子呈上翠绿色的云裘。早朝的百官在曙色中走进辉煌的宫殿，同万国使节一起向加冕悬毓的皇帝叩首。初出的日光晃动着君王的雉尾掌扇，浮动的香烟飘向了皇上的衮龙绣袍。罢朝后，把天子的圣旨写在五色纸上，紫服玉佩的中书文官此刻纷忙。

和：即和诗，是用来唱和他人诗作的诗，依照别人诗词的格律或内容作诗赋词。可和韵，也可不和韵。舍人：即中书舍人，时贾至任此职。大明宫：宫殿名，在长安禁苑南侧。绛帻：用红布包头似鸡冠状。鸡人：古代宫中，于天亮时，有头戴红头巾的卫士，于朱雀门外高声喊叫，好像鸡鸣，以警百官，故名鸡人。晓筹：即更筹，夜间计时的竹签。尚衣：官名。隋唐有尚衣局，掌管皇帝的衣服。翠云裘：饰有绿色云纹的皮衣。九天：极言天之崇高浩邈。古人认为天有九野、九重。此处借指帝宫。阊阖：天门，此处指皇宫正门。衣冠：指文武百官。冕毓：古代帝王、诸侯及卿大夫的礼冠。毓，冠前后悬垂的玉串，天子之冕十二毓。这里指皇帝。仙掌：掌为掌扇之掌，也即障扇，宫中的一种仪仗，用以蔽日障风。衮龙：犹卷龙，指皇帝的龙袍。浮：指龙袍上锦绣光泽的闪动。裁：拟写。五色诏：用五色纸所写的诏书。凤池：指凤凰池。

此诗作于唐肃宗乾元元年（758）春天，当时王维任太子中允，与诗人贾至、杜甫、岑参为同僚。时为中书舍人的贾至先作了一首《早朝大明宫呈两省僚友》，杜甫、王维与岑参都作了和诗，王维之和诗即为此作。

这首诗利用细节描写和场景渲染，状出了大明宫早朝时的庄严隆贵的气氛，别具特色。

诗一开头，诗人就选择了“报晓”和“进翠云裘”两个细节，显示了宫廷中庄重、肃穆的特点，给早朝制造气氛。这里以“鸡人”送“晓筹”报晓，突出了宫中的“肃静”。尚衣局是专门掌管皇帝衣服的部门。“翠云裘”是绣有彩饰的皮衣。“进”字前看一“方”字，表现宫中官员各司其职，各遵操守，工作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中间四句，正面写早朝。诗人以概括叙述和具体描写。表现朝仪的宏伟和帝王的尊贵。层层叠叠的宫殿大门如九重天门，迤逦打开，深邃雄伟；万国的使节拜倒丹墀，朝见天子，威武庄严。以九天

阊阖喻天子住处，大笔勾勒了“早朝”的背景，场面浩大，气势非凡。“万国衣冠”之后着一“拜”字，利用数量上众与寡、位置上卑与尊的对比，突出了大唐帝国的威仪，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真实的历史背景。

如果说颔联是从大处着笔，那么，颈联则是从细处落墨。大处见气魄，细处显尊严，两者互为补充，相得益彰。作者于大中见小，于小中见大，给人一种亲临其境的真实感。日光方临，仙掌即动，“临”和“动”，关联得十分紧密，充分显示了皇帝的威严尊贵。“傍”字写飘忽的轻烟，颇见情态。“香烟”照应贾至诗中的“衣冠身惹御炉香”。贾至诗以沾沐皇恩为意，故以“身惹御炉香”为荣。王维诗以帝王之尊为主旨，故着“欲傍”为依附之意。作者通过仙掌挡日、香烟缭绕，制造了一种皇家宫廷特有的雍容华贵的氛围。

结尾两句，又关照贾至的“共沐恩波凤池里，朝朝染翰侍君王”。贾至时任中书舍人，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书文件，所以说“朝朝染翰侍君王”，这是贾至作为中书舍人的基本职责。王维的和诗也说，“朝罢”之后，皇帝自然会有事诏告，所以，贾至要到中书省的所在地凤池去用五色纸起草诏书了。“佩声”，是以身上佩戴的饰物发出的声音指代人，不言人而言“佩声”，于“佩声”中隐含人的行动，使“归”字产生具体生动的效果。

这首诗写了早朝前、早朝中、早朝后三个阶段，写出了大明宫早朝的景象和皇帝的威仪，同时，还暗示了贾至备受重用和官场得意。这首和诗不和其韵，只和其意，造语堂皇，用词俊丽，格调十分谐和。明代文学家、藏书家胡震亨《唐音癸签》说：“盛唐人和诗不和韵”，于此可窥一斑。

 2023年4月23日8时5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