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成坠

有唐一代，韩翃的《寒食》在所有的叙写寒食的诗中特有名气。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最有名气，也不为过。

诗曰：“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这首诗首句就展示出寒食期间长安的迷人风光。把农历三月的长安称为“春城”，不但造语新颖，富于美感。而且，这两字有着阴阳平声的音调变化，谐和悦耳。处处“飞花”，写出了春天的万紫千红、五彩缤纷，准确地表现出寒食的春色。这一时节，袅袅东风吹拂着柳树的细枝嫩叶，飞絮飘舞，妍花怒放。诗里不说“处处”，而说“无处不”，以双重否定构成肯定，形成强调的语气，表达效果更加强烈。“春城无处不飞花”，写的是整个长安，下一句则专门描写皇城的美丽的风光。既然，整个长安充满着春意，热闹非凡，皇宫的情景也就可以想见了。与第一句一样，该诗并未直接描述游春的盛况，而仅仅剪取了无限风光之中风拂“御柳”一个镜头。当时的民俗，寒食日须折柳插门，所以特别写到柳，且，为御柳。同时，也关照下文“以榆柳之火赐近臣”的意思。

如果说一、二句，是对长安寒食风光一般性的描写，那么，三、四句，就是这一般景象中的特殊情境了。两联的情境有一个时间的推移，一、二句写白昼，三、四句写夜晚，“日暮”则是转折。寒食节普天之下一律禁火，唯有得到皇帝许可，“特敕街中许燃烛”（元稹《连昌宫词》），才是例外。除了皇宫，贵戚宠臣也可以得到这份皇恩。“日暮”两句正是绘写这种情事，仍然是形象的画面。写赐火用一“传”字，不但状出动态，而且意味着受到赐予，可见当时等级之森严。“轻烟散入”四字，生动描摹出一幅宫中走马传烛图。虽然，这里既未写马，也未写人，但那飘飘逸逸的轻烟，却告诉人们春的美好消息，使人嗅到了那轻烟的气味，听到那得得的马蹄声，恍若身临其境。同时，自然而然会给人产生一种联想，体会到更多的言外之意。首先，风光无处不同，家家禁火而汉宫传烛独异，这本身已包含着特权的意味。进而，犹显享受到这种特权的，则是“五侯”人家。它使人联想到中唐以后宦官专权的政治弊端。那时的政治腐败，有如汉末之世。诗中以“汉”代唐，显然暗寓讽喻之情。无怪乎明末清初史学家、诗人吴乔说：“唐之亡国，由于宦官握兵，实代宗授之以柄。此诗在德宗建中初，只‘五侯’二字见意，唐诗之通于春秋者也。”（《围炉诗话》）

据孟棨《本事诗》，唐德宗十分赏识韩翃这首诗，为此特赐多年失意的诗人以“驾部郎中知制诰”的显职。由于当时江淮刺史也叫韩翃，德宗特用御笔亲书此诗，并批道：“与此韩翃”，遂成为一时盛传的佳话轶事。

高尔基曾经说过：“形象大于思想”。此诗虽然止于刻意描绘，作者本意也未必在于讽刺，但韩翃抓住了形象本身，显得极为醒目和典型，因而，使读者意会到比作品本身更多的东西。出于作者未曾特地求深，只是沉浸在打动了自己情感和心灵的缘故，反而，使这首诗更加含蓄，更富于情韵，比许多蓄意讽刺之作更高一筹。

韩翃，生卒年不详，字君平。南阳（今河南南阳）人。唐代诗人。一直在军队里做文书工作。擅长写送别题材的诗歌。与钱起等诗人齐名，为大历十才子之一。

韩翃在唐玄宗天宝十三年（754），中进士第。宝应年间，在淄青节度使侯希逸幕府中任从事，后随侯希逸回朝，闲居长安十年。建中年间，因作一首《寒食》而被唐德宗所赏识和重用，擢升不断，最终官至中书舍人。

韩翃的诗笔法轻巧，写景别致，在当时传诵很是广泛。著有《韩君平诗集》。

2023年4月13日19时0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