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成坠

傍晚时分，诚斋先生出外散步，伫立夕阳之下远望。有一次，病体刚好，杨老夫子就拖着弱躯，怯怯地顶着暮风，用惺忪的老眼，四处怅望，忽然，看到雨后的一轮彩虹出现在天空上，绚丽焕然。落日明晃晃地闪烁在松林的树梢上，泛出金灿灿的光辉。然而，就是那么好的一片山峦，竟然分隔了溪流的东西两岸。

通常，人们习惯于晨望，赶早起床，梳洗一番之后，登高远望，东方的灿烂霞光，照彻群山，景色蔚为壮观，心情极其松弛。然而，诚斋先生却与众人不同，比较热衷于晚望，无论是在陆上，还是在归舟，无论是在南溪渡口，还是在东园花圃，杨万里先生都犹如儿童一般，如饥似渴地观赏落日霞辉，披洒胸襟，抒发性情。写下了好多首晚望的诗篇，其中，不乏娟秀隽永的佳作。

如《晚望》，诗曰：“病身似怯暮来风，老眼还惊霁后虹。落日偏明松表里，好山分占水西东。”这首诗的大意，就如本文开篇所描绘的那样，不需要再作赘述了。

再如《晚望》“天随楸枰作稻畦，啼乌振鹭当枯棋。不论胜负端何似，黑子终多白子稀。”这首诗的大意是，把稻田当作天然的棋盘，把啼叫的乌鸦和振翅的白鹭当作棋子，开始一场围棋赛。不论胜负究竟如何，黑子最终肯定多于白子。

又如《晚望二首》，其一曰：“月是小春春未生，节名大雪雪何曾。夕阳不管西山暗，只照东山八九棱。”其二曰：“万松不掩一枫丹，烟怕山狂约住山。却被沙鸥恼人损，作行飞去略无还。”

其一诗的大意是，时令已经到了小春天，但是，春天还没有真正来到。节气虽然名为大雪，却还没有下过一场雪。夕阳不管西山是不是黑暗，只照东山百分之八九十的山巅。

其二诗的大意是，万棵青松林却难以掩盖一棵丹枫树，云雾害怕山峰发狂，就拼命地用云雾笼罩住山峰。沙鸥被人骚扰得胡飞乱穿，只得悻悻地飞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飞回来。

还如《舟中晚望二首》其一曰：“晚浪翻风于作麟，夕阳卷玉药成金。忽然濯出西川锦，制就霞衣不用针。”其二曰：“河岸前头松树林，树林尽处见行人。行人又被山遮断，风飐酒家青布巾。”

其一诗的大意是，傍晚，江风吹动着波浪不停地翻滚，水面泛起了一片金鳞，夕阳的余晖既似彩玉，又像黄金。忽然洗涤出犹如四川出产的美丽锦绸，不用针线就可以缝制成彩霞般的霓裳。

其二诗的大意是，前面的河岸上，有着一大片松树林，树林的尽头可以看到行人。行人又被大山阻挡住了，只能看到酒家青色的幌子被风吹得猎猎地飘舞。

古人喜作晚望诗，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晚望》，诗曰：“江城寒角动，沙洲夕鸟归。独在高亭上，西南望远山。”宋代诗人徐侨《晚望》，诗曰：“陂沼盈盈闲绿水，郊原浩浩涌青禾。烟连山际无人语，只有晚归樵牧歌。”宋代诗人夏悚《晚望》，诗曰：“雨霁吴城晚，谿泉四散流。禽归半峰树，人在夕阳楼。国望分江海，屋躔次斗牛。堪嗟兴废地，千载有间愁。”清代诗人郑珍《晚望》，诗曰：“向晚古原上，悠然太古春。碧云收去鸟，翠稻出行人。水色秋前静，山容雨后新。独怜溪左右，十室九家贫。”

其他带有前缀的晚望诗就更加多了。如：唐代诗人高蟾的《金陵晚望》、唐代诗人李郢的《江亭晚望》、唐代诗人刘沧的《江城晚望》、唐代文学家姚鹄的《嘉川驿楼晚望》、唐代诗人贾岛的《雪晴晚望》、唐代诗人赵嘏的《江亭晚望》、唐代诗人崔珏的《岳阳楼晚望》唐代诗人司马扎的《东门晚望》、唐代诗人张籍的《霅溪西亭晚望》、唐代诗人杨凝的《春霁晚望》、晚唐诗人许棠的《青山晚望》、晚唐五代诗僧齐己的《原上晚望》、晚唐五代前蜀画僧贯休的《千霄亭晚望怀王棨侍郎》、清代诗人顾飞熊的《天津桥晚望》等。

晚望夕阳萦旧事，朝随流水泛轻舟。正值端午佳节，以晚望意蕴作为文字的内涵，确实有点不太合乎时宜，但是，却是我学杨诗的体悟之一，只能如实地记录在兹。

2022年6月3日16时1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