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成坠     

诗人的思维，有时，与众人就是不太一样。或是天马行空，恣肆汪洋；或是低眉敛目，惆怅徘徊；或是浅唱低吟，杨柳晓月；或是大江东去，铁板铜琶；或是行云流水，翠树妍卉；或是月下推敲，溪边酬唱。总之，没有这种种异乎寻常的情绪和心理，是很难成为一个出色的诗人的。

诚斋先生的《舟中晚望》绝句组诗，就有这种情绪和心理的流露和呈现。其一诗曰：“河岸前头松树林，树林尽处见行人。行人又被山遮断，风飐酒家青布巾。”其二诗曰：“晚浪翻风玉作麟，夕阳卷玉变成金。忽然濯出西川锦，制就霞衣不用针。”

这两首诗，依我之愚见，独特奇崛的诗句至少有四句。如“行人又被山遮断”、“晚浪翻风玉作麟”、“夕阳卷玉变成金”、“制就霞衣不用针”。

第一句，“行人又被山遮断”，说的是，行人被大山遮住了，几乎看不到人的身形，说明大山之崔嵬高耸，几乎将渺小的人，全部隐没在它的阴影之中。这种夸张式的说法，确实能够引人入彀，让人遐想连连，人们会揣测那些大山是如何遮断行人的？

第二句，“晚浪翻风玉作麟”，说的是，傍晚时分的江浪滚滚而来，震耳发聩，将大风也掀翻了。白玉般的波涛泛起了片片银麟，非常好看。这里，诗人不说是大风翻江卷澜，而说波浪搅翻了大风，真的是奇离古怪啊！

第三句，“夕阳卷玉变成金”，说的是，夕阳照在江面上，腾卷起的涌浪，好像将白玉般的江水也变成了金色的鳞片，泛出耀眼夺目的光茫。

第四句，“制就霞衣不用针”，说的是，忽然，清澈的江水濯洗出漂亮的西川锦绸，这些锦绸可以用来缝制彩霞一样的美丽服饰，而且，不须使用针线，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编织而成。

这些都是诚斋先生的绝妙想象，且，超出了一般文人墨客的思维能力和想象空间，达到了古典诗歌领域里相当高的艺术水准。我们不得不敬佩先生大脑之神奇妙功用，能够道出平常人所无法表达之言，能够说出寻常人难以想象之语，且，信马由缰，纵横万里，走笔自如，龙飞凤舞。

唐代大诗人杜甫曾在《江上值水如海势短述》诗中说：“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足见杜甫“短述”的良苦用心，炉火纯青的诗艺，严肃认真的写作态度和动人心弦的审美效果。正是由于杜甫艺术上的一丝不苟、勇于创新，因此，杜诗臻于出神入化，妙手回春的极境。而诚斋先生秉承杜老夫子的创作态度和艺术传统，精心构思，巧妙譬喻，善用语词，豪畅歌咏，遂创作出闻名于世的“诚斋体”诗歌，走出了一条别出心裁、独具匠心的艺术道路。诚斋先生七十九年的生涯，共计作诗两万多首，留存了四千二百余首。这些优秀的诗歌作品，脍炙人口，蜚声遐迩，成为中华文化宝库之中的一朵奇葩，闪耀出不朽的光辉。

我们后世人能够得享这些优秀的文化精品，欣赏这些留之不易的艺术珍瑰，确实应该以谦恭的态度和钻研的精神，切实地学习和传承，并将之发扬光大，蔚为大观。

2022年5月15日9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