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人物心理描写

                 王荣伟等

俗话蜕“知人要知心”，在人们阅读作品了解其中人物形象时，也是如此。那些优秀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有它的根据；作者在绘形绘声地描写人物形于外的种种表现的同时，也总是查微见细地写出他的寓于内的精神

境界和思想活动。这样，广大读者便得到了艺术上的满足，从而在思想上也受到了教育。

    人物的世界观、政治态度，乃至他对各个具体问题的看法、主张，是他们种种行为的根据。为什么对待一个事物、一个问题，会有种种不同的表现呢?甚至在同一场合具有相同表现的不同人物，却在思想本质上有着不同呢？这完全决定于他们的动机。

    写人物的心理，要深刻揭露其世界观。人物行为的总根据，是他对世界、生活的总的态度。揭示人物精神状，态，不能离开这一总的根源。鲁迅先生在小说《祝福》中，写了鲁四老爷这一地主阶级的代表人物。作者写了他是一个“讲理学的老监生”，从他“大骂其新党”，悬挂“事理通达心气和平”对联，摆着《近思录集注》 、《四书衬》等典籍，都写出了他封建主义卫道者的灵魂。及至后面写他的言行，从中透示出他的内心世界，完全与上述总的思想合拍。祥休嫂的婆婆来领人，鲁四说：“既是她的婆婆要她回去，那有什么话可说呢。”听说祥林嫂被抢回，他说：“可恶，然而……”言语透露了鲁四的内心，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合乎封建轨范。

    写人物的心理，要与特定的环境、情势相一致。人物总是生活在特定的环境情势之中，人与人的关系，周围的斗争形势，乃至具体的氛围，都对人物思想、情绪产生影响。面对这件事，在这个环境里，在这个情势下，人物产生这样的想法，这是统一的。鲁迅先生的小说《故乡》，写了中年闰土与“我”相见时的复杂心理。初见时，他想要像儿时那样与“我”亲近，但又限于现时的阶级隔阂，而不得不喊了声“老爷”。闰土当时的矛盾心情，通过神情的“欢喜和凄凉”嘴唇的“动着却没有作声”，态度的“终于恭敬起来”，有力地透示出来；而这心理活动，以闰土的阶级地位、思想感情为总的依据，又与他和“我”分别二十余年后以不同的身份相见这一特定情势相统一。

    人物的心理描写，方式方法是多种多样的。概述人物心理活动，即把人物的内心活动用作者的语言概括叙述出来，是常用的一种方法。这种写法，有人称为“心理剖析”。既曰“剖析”，则应该是深入细致而又有条有理的。对于那些较长的心理活动，对于人物一段时间内的思想发展，用这种方式写出来，既免去冗长的弊病，又可以做到条分缕析。

    “创业史"第一部，当梁生宝决定吸收白占魁入组时，他面对组内多数人的反对意见，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作者用两个自然段的概述，写了他先是想到多数群众不通，决定先不收白占魁而要等待；继而，他又想到那样做不利于互助合作运动，决定继续做群众工作。

    对人物的内心想法直接叙写，或写他在内心里自言自语的“内心独白”，是写心理的基本方法。人物心头如何想，又如何口问心地独言自语，正是心灵的直接表露。这种描写，应该灵活、短捷，与言行又该适当搭配。  《创业史》第一部中，写了那感人的章节；“梁生宝买稻种”。为了节省集体的花费，这个互助组长决定在车站里过夜。作者写了他“站在席棚底下对自已说” ：  “不！我哪怕就在房檐底下蹲一夜哩，也要节省这两角钱！”心理描写，写出了他的高尚的动机。

    人物的心理活动，有时可以从动作上体现出来。从人物的所作所为，可以扑捉其所思所想。人物的“不由自主”的动作，正是受内心稳秘思想驱使的结果。在孙犁的小说《荷花淀》中，当水生告诉他的妻子，他已报名参军的时候，她正在编席子的手被篾子割破了手指。这充分透示了她微妙的心理：她是支持丈夫参军的，但一听到他即将离开，不由有些感到突然。

    言为心声，这话的一层意思是，语言受思想支配，另一层意思则是用话语可以透露内心活动。同动作透露心理一样，那内心的隐秘，有时可以有意无意地从言谈话语中流露出来。在古典名著《红楼梦》中，黛玉临终前吐出四个字：“宝玉你好”，这具体、传神地写出了她彼时彼刻的复杂心理。这显然是半截话，那么后半句又是什么昵？是斥责宝玉的“狠心”？是抱怨宝玉的“不争气”？还是惋借宝玉的“糊涂”？读者在揣摩时，怕要,很动一阵脑筋的。

    “寓情于景，情景交融”是一个传统手法。从写情这个角度看，是因物达情，情系于物。所以，用环境、景物写人物的内心世界，实在是一种富有感染力的写法。一个倍受帝国主义、买办资产阶级压榨、剥削的'工人，当党把他从苦海中解放出来时，内心里该是多么欢快、欣喜，又是多么强烈地充满希望。长篇小说《创业》，写十斤娃（周铁衫）在刚得到解放时的心情时，用了景物衬托：“十斤娃……登上山口的最高岗，向前望望。山下平川在望，天际一抹红霞。稀落的小村，阡陌纵横的田亩，弯曲的大车道，道旁有几颗枝杈耸天的白杨。晨雾浮荡，一声鸡啼。”这是黎明时的景物，他的心情正和这早晨一样。

    以上谈的都是正常情态下的人物心理描写，那些特殊情境下的心理，写来更为生动多采。俗话说：“梦是心头想”“.痴想生幻觉”“酒后吐真情”，这些都是人物特殊心理的特殊表现。《创业史》第一部，写了梁三老汉的一个梦。在梦中，他成了“一个三合头瓦房院的长者”。这充分表露了老汉在过去一段时间内心强烈的发家思想。（当然，作者限于当时的社会认识，不恰当地否定了这一思想。）      某些人的酒后失言，也是他内心里的隐秘，在特殊情态下的流露。

    “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如果说肖象、行动、语言是人物的“表”，那思想精神境界则正是人物的“里”。表里一致，由形传神。“形”由于有了“神”做基础，才有了其特定的内含。优秀作品的人物描写，在绘声绘形写出外在行为的同时，也多是查微见细地写出内在精神。为了使人物真正“活”起来，多在心理描写上下功夫，还是很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