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别上阁楼

    一个地址有一次死亡

    那依稀的白颈项

    将转过头来

    ……

    ——柏桦《悬崖》

诗中的阁楼其实是指西南师范大学校园行政楼花园旁的一个小亭台，这校园美丽得像一个放大了的鲜宅。我夜里常在这一带散步，每次都远远地看着这个小亭台但从不敢接近它，更不敢登上去。这小亭台在夜色中让我产生一个幻觉——它就是鲜宅那神秘莫测的小阁楼——我恐惧的“悬崖”。一首诗的念头就是从这个小亭台开始的，然后渐渐朝前，直到耳边重新响起我和小鲜在那个鲜宅的下午奔下楼去的尖叫声。在这尖叫声里，至今还回响着更年轻的神秘的声音：

好几个四十年都走不出的下午。

心离悬崖的距离将以秒计。

——沈至《走出屏幕指南》

而此时，在北碚西南师范大学校园的夜色里，诗中貂蝉的耳朵依然无法解开，她一定也穿着一双黑色绣花鞋来来回回地游荡着吧……

一句纳博科夫的诗也突然出现了“……我会死，但不会死在夏日凉亭”……另一个初秋夜，我也写下一些有关凉亭的片段：

戒律苦熬，夏天热熬，儿童不熬……

老人们去亭子，最好在晨曦而非夜晚

突然他身体发抖，他的衣衫也发抖了

突然南方孕妇很迷惘，何处孕妇又不迷惘

别急呀，人都会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但仅有一户人家有一个小铁桶、三块小蛋糕

也不知为什么，幼时最害怕的地方就是暮晚或黑夜中的凉亭。说来也是怪事，对于这些中国凉亭，我总有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偏见，即每一间凉亭都暗藏着一个死人，或更准确地说一个鬼魂。

随着奔下鲜宅阁楼尖叫的余音和童年夏夜归家的脚步，我也惊异于我这样的诗句：

    娇小的玫瑰与乌云

进入同一呼吸

延伸到月光下的凉台

和树梢的契机

正沉着地注视

无垠的心跳的走廊——

那里有一个影子

在拥抱或抓住

另一个潜伏的影子

    ——柏桦《或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