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中国创造金鱼。纳粹创造金人。

 

北去鱼无信，南飞雁绝音。（公乘亿）

夫妇相鱼肉，关中一丈雪。（黄庭坚）

 

天上的鱼，我家的恩人。

——见杨键诗《泪》

 

“……你如水的眼睛，我却是鱼，流入了你生物学的课本。”

——王佐良《异体十四行诗八首》之八

 

杨宪益幼时玩耍三件事：给金鱼灌白兰地，看蚂蚁打架，追着捉苍蝇。

——见杨宪益著《去日苦多》，青岛出版社，第8-9页

 

“刘又新述幼时嬉戏，吞半截针入腹，外祖父送来金鱼三条，命吞食金鱼之眼珠。入胃，该半截钢针竟贯穿金鱼之眼珠，随大便排出，云。”

——《吴宓日记续编·第9册，1969-1971》，三联书店，2006，第185页

 

他用小箭去射井中的小鱼，

他的生活是多么无聊无理。

他钓起一条双目失明的大鱼——

软口鱼！发出了锡的闪光。

 

请注意！死鱼嘴和死鱼眼，

死鱼嘴一律张着，像婴儿

生气，也像在哭的老太婆。

死鱼眼鼓起若盲人呈白翳。

 

菜场的冻鱼露出一溜蓝牙。

阳台面包上有一点燕子屎。

谁说庙里鱼儿才知木鱼声，

杜工部停杯更晓得酒杯深。

 

一鱼吃了终无恨，哪一日？

与鱼无仇仍吃之，哪一年？

在先秦，公子鱼哭，庆父

上吊——花开花落两由之。

 

带鱼吃肚皮，说话讲道理。

从《战国策》得知：长铗

归来乎！食无鱼。从南食召

得知：瑞安有诗话：风鱼！

 

有时候饱食观鱼不在花港，

宋朝以后无人再吃龙团茶。

有时候鱼在灯前挥发银光，

风不停地从石头里面吹出。

 

有时候我看那鱼眼像猪眼，

人身体因中风突然变崭新。

有时候鱼群如猪群挤一堆，

留不住，江湖小，有大道——

 

人吃羊头鱼，不吃马头鱼，

在世界各地，马头鱼吃人。

丹麦美人鱼，罗马耶稣鱼，

黎明的英格兰，叶芝作渔人。

 

希特勒！一切都是咆哮的。

那痛得发不出声音的鱼呢？

闪电！惊吓了葛饰北斋吗？

不如说惊吓了日本的游鱼。

 

1940年代上海诞生了一个

“鱼诗人”路易士（纪弦）。

解放区的天呀是明朗的天

军民鱼水情呀人闲鱼亦闲

 

暮晚的鱼儿在篮子里蹦跳

人在汪斋公的木鱼声里入眠

看，小地主黄碧云的墓畔

柳丝里游动着多美的青鱼

 

那枯鱼过了河怎么生活呢？

包有鱼无咎。包无鱼起凶。

岂止所有书都是鱼的昵称，

我信那鱼配得上您的威仪。

 

 

注释一：倒数第二节诗出自杨键诗《暮晚》、《犯人汪斋公之墓》、《地主黄碧云之墓》。

 

 

2013年7月18日

2021年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