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宙尔

         近日，在博客上读到一位博友的文章，谈论什么是好诗和好诗的标准问题，觉得很有意思。这里也根据我个人的经验和接触到的古人、今人的论述，谈谈我对诗的理解和看法。以期与写诗、读诗、评诗和关注诗的朋友们交流、探讨，共同提高。

谈诗，首先要说诗是什么，诗与文一样都是表情达意的工具。人生活在社会上，时时都需要表达我们的思想，交流我们的情感。想的什么，需要什么以及我们的喜怒哀乐，都需要向人表达、与人交流。表达、交流的方式有多种多样，如歌、舞、言说、音乐、绘画、作诗、著文等。就使用书面文字进行表达、交流而言，诗和文无疑是最好最有效的工具了。诗与文比，文长于叙事，诗更长于抒情。也可以说，诗这个精灵就是为抒情而生的。

久远的人类就会用载歌载舞来表达情感，而他们所歌之词，应该就是最早的诗了。到《诗经》产生的年代，诗已经有了基本的章法，那还是非常自由和灵活的。一直到楚辞、乐府、古体诗大都如此。只是发展到唐宋，律诗、绝句即所谓近体诗和词，才对长短、字数、对仗、押韵、平仄等有了严格的限制和规定。新文化运动以后，诗打破了长期死气沉沉面孔，又重新走向了自由的天堂。发展到今天，更是打破了一切束缚，怎么能表达情感就怎么写，怎么能宣泄情绪就怎么作。创新百出，气象万千，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大好局面。

那么，在这个新的时代，什么样的诗算是好诗呢？简单的说，不管你是什么体、什么风格，长也好、短也好，只要能强烈而准确表情达意，用真情实感感动人、打动人、感染人的诗就是好诗。虚情假意，无病呻吟，再华丽、再合律、再押韵，形式再美，也算不得好诗，最多只能算好的文字游戏罢了。

那么，今天的诗还有没有基本的要求或者说基本的标准了呢？我们说，还是有的。

首先，就是感情一定要真实，真情实感任何时候都是必要的。否则，我们作诗就失去了意义。虚情假意的东西，还不如动物的鸣叫。过细考察，动物的鸣叫还有它的真实的意思和情感在里面呢，何况我们人类作诗是要表情的。这一点，我想人人都是会认同的。冰心女士在《繁星》中说：“婴儿，是伟大的诗人，在不完全的言语中，吐出最完全的诗句。”可见，婴儿的“诗句”是要求母亲抚慰的最纯洁最真实的鸣音；这纯真便成就了“诗人”的“伟大”。情感的积累需要经历和体验。在《红楼梦》中，宝玉和那些女孩子们都写诗，而写的最好的往往是黛玉。贾府那些女孩们就略逊一筹，差一些，宝玉还总是写不好。为什么呢？那是因为黛玉的经历最复杂，遭遇最惨，体验最切，情感最真。

  其次，就是要有形式之美，并且这种形式美一定要与所表现的内容高度统一。诗是需要形式美的，诗之所以为诗，形式美也是其重要的体现。不管是直抒胸臆也好，还是婉约朦胧也好，没有节奏之美、音韵之美，意境之美，都不能算是好诗。然而，也不能仅仅是追求形式上的美。形式是为表达情感服务的，只要是表达需要，有助于、有利于表达，不拒任何形式。无论何体，无论长短，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切合就好。好的诗一定是形式和内容的最佳结合，是真情实感和优美词句的完美统一。近体诗和词，形式很美，然而，非常固定、程式化，有人说古人已经用绝用尽了，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现代人确实很难突破。但也不是就写不出好诗了，只要在内容上有所创新，填写适合的新鲜的内容，还是能写出好诗的。我们在博客里，就常常读到一些感情非常真挚，意境非常优美的好作品。但，严苛的格律对思想的束缚也是显而易见的。从李杜等人的《全集》看，他们作近体诗的比重也是不大的。在其广为流传的名篇中，近体诗更为少数。因为他们是有理想有抱负有情感的真正的诗人，不是玩文字游戏的玩家。其思想情怀是雄宏和自由的，是不能时时为格律所困的。所以说，形式这东西说到底就是个漂亮的外壳，里面一定要装有真宝贝才行。从这一点上说，谁又能说《红楼梦》不是一部小说体的长诗呢？

  其实诗的作法天生就应该是自由的，不能束缚情感的抒发和思想的驰骋，尤其在今天，不管是政府也好，学术机构也好，或诗人也好，都不能，也不可能像旧时作近体诗那样，对诗的形式、样式作出一个什么规定和限制。即使现在人们根据自己的爱好和兴趣，为抒发情感，学作、仿作近体诗（律诗、绝句），也没有任何人能对是否要完全符合形式的东西做出什么“权威性的规定”。美的形式是无限多的，其美韵美律也绝不只是“四言八句”所限的几种。绝句、律诗“绝”，六句、十句未必就不美；整齐“妙”，长短句未必就不好。这几种形式，因历史上某些人的偏好和科举取士等因素，被古人偶然锁定而已。有点突破，甚至作些新的探索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那种由皇家科举取士所强逼的墨守成规，千篇一律的时代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今人何必硬要自我僵死，自缚手脚呢？毕竟今人作诗是与今人交流的，是绝不会作给古人看的。如果过于拘泥，句句拼字，无异于游戏，那就失去了作诗的本义了。或将“四言、八句、8+2x(x为正整数)句”，即绝句、律诗、排律形式的诗，亦作为拟古（古体、古风），就更宽松，更自由了。《中华诗词》杂志整理出的《中华新韵(十四韵)简表》只能算是一种探索而已。近读一位诗人朋友新出版的诗集，用近体诗五言、七言的形式写现代新诗，也写出了极佳的艺术效果。可见形式上的自由挥发和内容的无限广泛是诗歌创新的不竭动力和源泉。

再次，就是要合乎基本的文理、章法、句法。其中写律诗、词，也要基本合律、合规、合韵。在新诗的创作方面，现在的人受教育程度都比较高，这一点已经基本不是什么问题了。例如，鲁迅笔下祥林嫂那“我真傻，单知道……”的疯话中，失夫丧子的悲痛之感是多么的强烈，她如果有今天人的文化水平，在文法、句法上稍加整理润色，便也是一首好诗。不过，要特别说明是，在写近体诗和词上，要求就严格一些。但是，也不是绝对生搬硬套，一成不变的。即使古人，有好的词句时，也是可以对所谓格律包括对仗、平仄、押韵等有所突破的，绝不搞因形害义。正像《红楼梦》中林黛玉所说：“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古人的很多作品，细细分析起来都是有所突破的。现在人们学作近体诗（律诗、绝句）和词，更应该宽松一些。

另外，好诗还要有激情。有人说诗人就是“疯子”，其实不然，正确的理解应该是这样的，一般情况下诗人是比较感性，容易动情的，可能比平常人更敏感，情感更丰富一些而已。诗人往往容易感动，他（她）们看到母亲怀抱孩子，就会想到母爱，想到有妈妈的幸福，想到感恩，以致见花流泪，伤花悲秋。感性到极致也许就会进入“狂”或“醉”的状态，这或许就是我们所说的诗人的激情、诗人的情怀和诗人的气质。周作人在《论小诗》中说：“须有迫切的情思才行，否则只是谈话而非诗歌了。”又说：“欲求的迫切与否，所表现的便成为诗歌或是谈话。譬如一颗星，燃烧至某一程度才能发出光焰，人的情思也经燃烧到某一程度才能变成诗料，在这程度之下不过是普通的说话。”这里的情思“迫切”正是激情。历史上，无论是屈原、李白，还是杜甫等伟大的诗人，都有这种激情。屈、李多有浪漫色彩，就不用说了。现实主义的杜甫不也是看到“弃绝蓬室居”的老人、抓兵的场面就激动万分吗？正因为如此，他才写出了千古不朽的诗篇《垂老别》、《石壕吏》等。所以说，有激情才能写出好的意境，创造出诗的摄人魂魄的意境之美。生活中，不能成为诗人的一般人，也有感情丰富而敏感的。他（她）们只是因为文化等种种原因不能成为诗人。常见的那些动不动就哭天抹泪的老太太们，如果有文化可能也会成为好的诗人，也会浪漫起来。那些未写过诗的情感丰富的大众，也有成为诗人的潜质。这就是激情对作诗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