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最近些年看到他,总是紧锁着眉头不知思考什么。09年儿子(我的侄子)鑫考上了大学,大哥的眉头才稍宽松了些,但岁月留下的痕迹永远刻在额头上了。
小的时候,父亲在大哥身上寄予不小的希望,父母总是望子成龙啊,何况大哥是长子。大哥小学时应该是72年,现在看来,那年月的学校风气是比较混乱的,前途的概念也是模糊不清的。到高中毕业除凤毛麟角的优秀生通过高考走上当代人熟知的那条大路外,大部分学生由于意识的偏离,加之当地学校教育的相对落后,基础没打好,高考自然落榜,转而大专、师范、技校等等。大哥虽然在家里有父亲严厉的管教,但还是无奈地随了后者,选择了早早地参加工作。
大哥很宅,去过的地方不多,据我所知最远也就秦皇岛吧,他似乎也不是很喜欢到外面,甚至还晕火车呢。但大哥写得一手好字,也非常喜欢钻研书法,这一点是深受父亲影响,从工作开始就没有中断过,一直耕耘至今,这或许能使他获得“远离现实,置身桃园”的心境吧。他也时常参加省市级的书法比赛、展览等,曾经给我看过一摞的奖状,我不太懂书法,没大关注,但着实打心底里替大哥高兴,觉得至少可以开阔些视野。但现实生活与理想的距离总还是让他不能潇洒地面对生活,紧缩的眉头也就总是不能舒展。
去年10月,我又回到老家,偶尔翻了翻家里堆砌的旧报纸,竟无意中发现有大哥的署名在上,当时倒没太在意,因为曾经听家人讲起,大哥在报刊上发表些文章。但当我静下心读了一篇时,我被震动了:第一次看到大哥的文章,那字里行间流露的对家乡、亲人的真情描绘,唤起了我沉睡已久的浓浓的故乡情。那时我有些惭愧,觉得自己在外闯荡二十几年,都差点把生我养我的这篇故土给遗忘了。我时隔二十多年才发现,大哥的文笔是那么流畅、清新,跟他的面孔是那么的不相称!
下面是大哥发表在《阳泉晚报》(哪一期暂不详)上的一篇名为《荒原》的散文,以后还会陆续发些大哥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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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 园
作者 郗志华
家住大阳泉魁盛号西院,这种被城里人称作花园别墅式的老院,四合式的,蓝砖蓝瓦人字顶,远观极有气派,走进就是满目疮痍。石阶已经破损,蓝砖已经褪色,颤巍巍的屋顶就是衬在蓝天丽日下也总是寂寞,宛若辉煌不再的晋商。
生在老院,长在老院,并且打心底里拒绝着任何有关搬迁的传闻,40多年来一直为自己能住在这座老院里而骄傲,只为了那门前屋后的园子。
童年时,这园子对我们这帮孩子来讲,大得像一个世界,随着我们的长大,园子在我们眼里就一点一点变小,一日一日冷落,没有了童音的润泽,园子日渐沉寂,以致有了衰败的迹象。
没有人关注的园子里,草疯长,花狂开。更有那深秋季节无人捕捉的蟋蟀,大着胆子,无拘无束地叫个欢畅。也许寂寞只是人类的,它们照样可以过得热闹。
日复一日,我们埋头在纷纷扰扰之中,无暇关注天空里运行了亿万年的星辰和大地上枯荣了千万个春秋的草木。尽管我们总是在短暂的一生里期盼着永恒,却又偏偏对身边这最自然的永恒和最永恒的自然视而不见。园子就只有这么荒下去。
直到前些年风闻屋后的园子要造新楼房,父亲为这事很紧张,四处打探消息,深恐后面的楼房造起住进杂七杂八的人扰了安宁。而我只是哀悼着那片将不复存在的荒园。
园子荒芜了,像一段被遗弃的历史,杂草丛生,枝蔓不清,历史终归要给现实让路的。我只好庆幸自己,曾在不荒芜的园子里拥有过一个不荒芜的童年,又在走过一个不荒芜的童年后拥有过一个荒园。而我又很杞人忧天地为出生在那群水泥高楼里的孩子们难过,毕竟他们连荒园也将不复拥有。
只是在这喧闹纷繁的世界里,荒芜的岂止是一座园子,消失的又岂止是一座荒园,只不过,当所有的园子都被遗弃所有的荒园都被铲平后,日子也就不荒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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