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疫中随手写下》

我的灵魂，我以这具发高烧的老躯壳

来面对你，面对你这古久之冰

面对你极光之下的冷漠阴影和风蚀的

疑问之眼

面对这不肯融成带毒之水的灰蓝冰塔

或你薄脆而易碎的透明翅膀

你这孤独的单桅纵帆

我此刻，在浮沫熏蒸的暗沼目送你

目送你如北风之弓射出的一枚响箭

日光白亮，与你的冰镞擦肩而过

那金属的小型风暴唿哨而起

逆袭，击中我被抛留的躯壳

我的白肺、我被水泥封死的吐纳

我火刑中的喉管

我奇崛迷幻的脑回路和梦呓

以及浓稠滞涩的紫血

.

我的灵魂，我的躯壳似一座颓城

昏鸦如黑雪覆盖每一个城垛

除了坍塌，我无法呻吟和抖动

每一次指尖的悸动都痛入骨髓

有一瞬，这老城堡等来下一场地震

放置火炮的垛口如农夫醉卧谷仓

有一瞬，这城垣被北风轻易袭破

野羊蹄坚硬地踏过我中箭的胸肌

有一瞬，阴沉的天突然晴朗

我以为大天使的金色车轮将至

这尘凡，我只留下些语词的碎片

只有极光，那出没不定的光

能照彻碎片六棱型的灵魂火彩

.

我的灵魂，你借我之躯壳轻易成形

然后出离，鄙视我的孱弱与佝偻

你鄙视我在台风中的微小颤抖

鄙视我在深海被压成人皮鱼骨

鄙视我的躯壳涂满女妖之蜜

是的，我的膝，曾经不堪重负

曾经匍匐，在饥恶与恐惧之夜

亦曾柔软，沼泽的咒语无法抗拒

我的灵魂，这躯壳在此接受审判

你法袍的辉光无比灿烂

你手中的经卷铁一样沉重

你的宣判就是鞭子

而我，愿静候下一秒的鞭声如风

它却在空中呼啸嘶吼，不肯

落我脊背

.

我的灵魂，此刻是2022年12月

第13日的零点48分

我的躯壳是这一时间的生硬石雕

无数次想到过它会燃烧

或如一波巨浪，与礁石相撞

然而并没有——某株枯草

或是它的本我。某巉岩小小的空洞

是它的风，吹奏的箫孔

无明或空相，来不及解答

我的灵魂，我用中毒的喉音告诉你

此生之憾莫过于没能像一只鸟

在飞翔中，追上你疾去的黑影

——2022年12月7日夜，高烧中未完成，2025年1月25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