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一）

蝴蝶落在花上，像一声不经意的太息。

这是八月中旬的一天早晨，我坐在市中心一个市民公园的长椅上，看到两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清晨的微曦照在它们的翅膀和叶子之间的露滴上，闪闪发光。那当中有一只用一种飘逸优美的姿势，轻轻地落在一朵淡粉色的月季花上，竖起翅膀静止不动。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自己都没有觉察出自己在叹气，这声叹息里似乎隐藏着太多的回忆。

我翻看随身带着的一本书，书里夹着一个蝴蝶标本做的书签。书签制作得有些粗糙，但是创意很别致。是用一片落叶作依托，把蝴蝶标本粘在上面。蝴蝶是黑色的，翅膀上有斑斑点点的白点，像黑夜里的泪，被塑封在书签里面。

这是尤妮斯从巴西带回来的。

那时候尤妮斯还是韩亚航空的空姐。她飞首尔到里约热内卢的航班。

那天晚上，尤妮斯给我打电话，说她回来了，正从机场回家，让我到她住的公寓小区里儿童游乐场等她。她把两个一模一样的蝴蝶书签放在我的手掌上，给我讲巴西土著人告诉她的秘密：如果相爱的人一起放飞蝴蝶，一起许愿，就一定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笑着说，蝴蝶都成标本了，怎么能放飞呢？她睁大了眼睛想了半天，轻轻地叹了口气，眼圈红了，落下两滴眼泪。我告诉她中国有梁祝的故事，在人世间不能终成眷属的，还可以化成蝴蝶天天在花丛里一起飞，她又睁大眼睛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想起她当时天真的模样，我哑然失笑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只落在月季花上的蝴蝶，和另外一只蝴蝶一起飞远了。不远处的石桌旁，来了一位穿着一身白褂白裤的七八十岁老人，自编自演地打起快板来，声音洪亮，但是好像时时想不起词来，停顿好长时间。我看着他，他冲着我笑了笑，好像有些难为情，又好像因为有了观众，表情更加丰富地表演起来。

记得后来，她嘟囔着说，又不是给你的，哼！就把两个书签都放回包里。然后，她告诉我说，她已经辞职了，公司让她搞地勤，她不愿意。我问道：好好地，公司为什么让你搞地勤啊？她说她泼了一个顾客一脸水，公司再也不让她飞了。那个顾客塞给她纸条，让她晚上到某个酒店去。本来她可以不当回事不了了之，可是那天她正在气头上，于是把手中的水全泼到那个倒霉鬼的脸上了。至于她在什么气头上,我没问,她也没有告诉我。

尤妮斯是她的英文名字，她是首尔大学英语系九五年的毕业生。她的本名叫玄稚恩。她告诉我她去应试空姐的时候，隐瞒了自己的学历，怕面试官怀疑她头脑有毛病。她说她当时就是要看看光凭着脸蛋和身材能不能当上空姐。

所以，她来我们公司面试的时候，我们海外事业部的老总看着她张了半天嘴。

这样，尤妮斯就成了我的同事。

后来，尤妮斯结了婚，要生孩子就辞了职。我们一直保持着通信，听说她最近又开始上班了，在一家美国的跨国制药公司里。

我呢，不久也从那家建筑公司辞了职，回到了国内，已经八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我抬起头，对面那位白褂老人已经走了。太阳升起得老高了，透过树叶的罅隙，在石块路面上洒下跳动的光影。我小心地把蝴蝶书签夹进书里，合上书，米色的封面上写着书名：

《德米安：少年彷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