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不知去过多少回的那条街道。

街面上铺着薄薄一层雪毯，人一踏上去就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响声。

冰冷的心轻贴上冷硬的覆了雪的表面，孤寂相对着孤寂，非但没有在长时间轻微的缠绕之下产生一丝温热，反而更加的形影相吊。

穆青青单薄而倩丽的身影模糊地倒影在白雪上，看上去那么的空虚错乱。

两旁的店铺基本上都关歇了，只有零星几家像花满楼这样的地方发出鲜红的光来，在寂静的夜里既显得绚烂，又让人禁不住地迷醉。

再往远处，密集的民居里透出橙黄色的火光，一圈一圈的光晕散乱分布却又尽量地相互交错。

那火光是温暖的吧？

穆青青又心酸了起来，自己有多久是没有个家了啊！连跟自己相依为命，身边唯一的亲人，亲爱的弟弟也不知道在哪儿？

不知从哪里响起一阵琵琶声，曲声忧伤凄迷，穆青青听了一会，掉下泪来，却是瞬间成冰。

“小姐，我们回去吧？天已经很晚了。” 身后一个十一岁左右的小姑娘提醒她。

穆青青转过身来，怜惜地看着身后这个叫萱儿的乖巧的小女孩，她的脸冻得通红通红的。穆青青凄楚地笑笑，拉起她往回走。

两个孤单的影子紧紧地相挨在一起。

一个孤单的人见了另一个孤单的人，一个可怜的人见了另一个可怜的人，心里的某一处地方总会变得柔软。

穆青青用纤细的手指攥紧身旁这个女孩小小的手掌。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刚来没几天，就被派过来服侍她。

她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因为那样势必带起一大片的伤痛。

两个安静的影子缓缓向前，这一段并不漫长的时光却让温暖通过手掌相接在对方的体内迅速地来回。

刹那的温暖在很多时候都抵消着孤寂的侵蚀。

所以，很多孤独的人还能孤寂地活着。

一辆马车急速地驶过去又不知为什么停下来，它所造成的动静在雪夜里还是显得有些突兀，但是穆青青和萱儿都没有注意。

车上的人却注意到了她们，注意到了如同浩渺的夜空里只有一颗星星般灼灼其华的穆青青。

车上的人嘴角泛起淫笑，那笑容似乎发出刺目的光。

马车跟到花满楼，这里还是一派酒池肉林、歌舞喧天。

马车上的从车上下来，走进花满楼，华丽的袍遮不住他有些肮脏的内壳。

立刻就有人凑上前，把他簇拥起来。可他今天似乎对这些胭脂俗粉没有丝毫兴趣。

他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眼前欢闹的男人们撕去了所有表皮的伪装，将一切污浊的本性尽情显露了出来。

他慢慢地喝着酒。

穆青青走出来，跳今天的最后一次舞。

穆青青是花满楼的花魁，轻易是不出来的，每天只跳一次舞。一般是午后或者晚上。

今天客多，午后已经跳过一次，晚上又得跳一次。

据说是来了位贵客。出一千两请她跳一支《霓裳羽衣》。李妈喜得跟什么似的，连哄带劝地让她出来。穆青青向来性情温和，笑着答应了。

穆青青向着台下行了一个礼，脸上轻轻一笑，真的是一笑倾国倾城，台下众人都喝起彩来，满脸赤裸裸的欲望。

伴奏的姑娘们都调好了弦，低眉轻弹，优雅华美的曲调流淌着；伴舞的姑娘们也已准备好了。穆青青翩然起舞，她的舞蹈那么美，可没有人看出来这舞蹈是不带一丝感情的，美得僵硬。

有一个人躲在众人身后，一边喝着酒一边瞧着台上跳舞的姑娘。

直到穆青青跳完退场了，躁动的人群恋恋不舍地散去，他才站起来，摇晃着身体不紧不慢地离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李妈从帘子后面露出头来，盯着离去的这位客人摇了摇头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