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是自可留 正文16-20
(2012-10-24 13:4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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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向远那处溪万俟陌涧水钟衡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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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君是自可留16
焚心、灼魂、残命……
这三种用以控制死士与侍卫的药物何物配制,如何配制,如何去解……皆是阁内极少数人才能掌握的,这人竟会这么清楚?!
哼,恐怕是早就想着如何脱离寒炤阁的桎梏了……
“‘灼魂’到底如何,据我所知,也唯独历任东阁管事与阁主才知晓,你倒是清楚得很……那二十九种固有药物与六味特定毒物,你可详尽知道?”
“……属下不知。”如此所知俱答,无非是不愿再作任何隐瞒,不料却平白给自己惹来麻烦,衍墨为难地低了头。
“看来你也只清楚‘朝暮间’如何了……”万俟向远声音渐冷,目光森寒地扫过身侧之人。
不想刚建立起的微薄信任被这么一语收回,衍墨饶是明知只要应了这句,就无异于承认自己曾对寒炤阁起过二心,最终还是涩了声音喃喃开口:“主人若是想知道,属下告诉主人便是……”就算是,要用在自己身上……
几丝狠厉在眼中闪过,万俟向远沉下声音:“你若不知具体时的用药,可能据它配出解药?”
在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背叛么……衍墨垂了头无力苦笑,“属下不能。”一入寒炤阁,又怎是得知一味‘灼魂’解药就敢轻易背叛的……
掩饰了心里怒意,万俟向远将手落于跪回地上的人发顶,淡淡地道:“不必紧张,我不会为此事追究于你,现下……也没有要你服用的打算。”
“属下对主人绝无二心,主人就算不信属下,也该相信……东阁训人的手段。”自己当真那么不可信么……放弃了一贯的倔强,衍墨抬起头,目光灼灼地迎向万俟向远视线,眼底一片坦诚。
“记住你今日所说,日后不要令我失望。”对东阁,对整个寒炤阁有二心,却惟独对自己忠心耿耿?万俟向远不由在心底冷笑。
没有察觉这话中的一丝不屑,衍墨把头一低,郑重地道:“属下不会!”
“嗯。”虚应一声,万俟向远对着屋外略略提高了声音:“鸣彦,你进来。”
“属下拜见少阁主。”从院中进来的人悄声上前,对着万俟向远行了一礼,另一响开门声也在外面响起。
衍墨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之人,果然正是白天所见的那副长相。
“起来吧。……钟衡,你也进来。”
房门一个快速开合,屋外的人转瞬站进了进来,面上也恢复了真实样貌。
“属下拜见主人。”
万俟向远轻一点头,随即又看向一旁的黑衣男人,“鸣彦,把这几日查到情况说说。”
“是。”不在意屋里多出的人,石鸣彦上前一步开始回报:“属下九日前离开阁里去了陵州,果然查到一些异动,陵州附近一带有人在暗中大批招买死士,酬金极其丰厚。”
“是涧水门所为?”似是早已料到了这一消息,万俟向远并没多少意外。
续一点头,石鸣彦继续说道:“是,陌寒公子曾与涧水门有过联系,属下担心介入其中会被有心人所察觉,便从陵州聚集的众多人里挑了个武艺不错的暗中跟踪,那人先是住进了散布此消息的一家客栈,后来从客栈那里得到消息去了城郊一处宅子。宅子里住的皆是武艺不俗之人,且数目众多,属下在尚没确定何人所为之前没有冒然进入。之后,属下又去了涧水门,虽然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每日进出的人中,总有一人是去那城郊的宅子,而且每日去的人皆不相同,行事十分谨慎。”
竟要一处宅子安置招揽的死士?
没想竟铺张到如此规模,万俟向远皱了眉,问道:“可查出了涧水门中与万俟陌寒联系的是何人?”
“属下办事不力……并未查出是何人在与陌寒公子联系。但从招买死士的数量与酬金上看,那人应是门主司马召然。涧水门里管理账目的,是跟随司马召然十几年的亲信,其膝下两子也尚未成器,不足能力做出此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似乎此事极为烦心,万俟向远轻叹一声,复又提醒道:“虽说涧水门实力早已大不如前,但也决不可小看,万俟陌寒既然敢背着父亲为下此事,这其中必定有所防范。”
不见屋里再有人接话,钟衡看向正在考虑着什么的万俟向远,请示道:“主人,可要派人再去陵州查探?”
心思被打断,万俟向远也无意再做思考,摆了摆手道:“不必,这几日尚有事情要处理,探查之事日后再做安排。”
“是,……两日后陌寒公子之事,可否要做些准备?”在东阁能安然活过七年,出来后却敢恣意行事?虽然清楚迟水殿现今的形式,可钟衡仍然无法认同万俟向远对衍墨几乎放纵的态度。
不管将如何惩戒,万俟向远所做无疑是准备任用自己,此时听到衍晟之事在人前重被提起,衍墨顿时觉得惭愧之感在心头蔓延。
目光凌厉地扫向等待自己回应的属下,万俟向远冷冷地开口:“如何处理我自有安排,此事不必再作过问。”
本以为万俟向远会借这机会再次为难于自己,却不想他竟去气训斥钟衡,衍墨心底也跟着愈发不是滋味起来。
“属下逾越……请主人责罚。”
原也没希望能左右什么,钟衡此说无非是想作个提醒,见已惹得万俟向远不悦,便低身跪下不再规劝。
万俟向远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看着地上的人良久,才缓下了语气道:“罢了,我知你心意……时候也不早了,你同鸣彦一起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两人同一行礼,一齐出了房门。
少了两个人的屋里立刻安静下来,秋晚里的虫鸣在空荡的小院里此起彼伏,没有半刻停歇。
纷乱的愧疚还在心间没有消散,衍墨默声走前几步,恭顺的在万俟向远身侧跪下。
觅天殿与涧水门,阁里与阁外,反复权衡间,万俟向远瞥到进入自己视线的人,带着分讥诮的笑意问道:“怎么,你也有所谏言?”
没有对这明显的讥讽做出反应,衍墨恭恭敬敬地回答:“主人若是难办,不如先将属下送去觅天殿,让陌寒公子出出气再说。”
没有想到听见的会是这话,万俟向远扭转头,看向一副恭样子的人,不冷不热地道:“你当你到了万俟陌寒手里还能活着回来?”
惊觉自己因为懊悔失了计量,衍墨低下头不再说话。
跪在地上的人默默忍受着刻意的刁难,面上却找不出一丝怨艾。
万俟向远见他这般模样,也没了再加为难的意思,起身敛了情绪走向房门,“明日将‘灼魂’所用药物写下来交予我。”
“是。”迟疑了半晌,衍墨还是开了口:“……主人,其中有几味毒物十分难寻。”
已经行到院中的脚步微顿,万俟向远压低了声音,“寻药与配制我自有办法。”
“是。”
待人出了院子走远,衍墨才从地上站起来。茫茫然地看着被数次开合的房门,竟觉得今日所发生之事犹如白日发梦一般不真切。
正文 君是自可留17
七年严苛生存养成的习惯,并非一朝清闲就能改变,寅时不过刚去,衍墨就已经睁了眼。借着微亮的天色拿起万俟向远昨日给的寒星剑,走到院里一遍遍反复练习着制敌要害的剑招。
石鸣彦一出房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自家少阁主惯用的佩剑被个刚来不久的人握在手里。
衍墨听见背后响声,也就缓下动作收了剑,转身正欲打个招呼,却见站在门口的人直盯盯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剑。
“衍侍卫”发觉自己失礼,石鸣彦立马回神主动上前同衍墨招呼起来,“这院里以前只有我一人在住,旁边那间是空着的。以后你若在迟水殿里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来问我。”
全当没有发现那短暂的愣神,衍墨点了点头,谢道:“以后若有什么不明的,就劳烦石侍卫了。”
石鸣彦见他没有介意,展臂在那肩上一拍,爽快地笑道:“那是自然,你我同住一院,不必客气。”
到这迟水殿已经时日不短,可无论是万俟向远的冷漠态度,还是旁人不经意间的眼神,都让衍墨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于是客套了几句干脆匆匆择了个理由出去院子,提早去了那处溪瀑边的平地。
尽管对策早已想好,万俟向远仍是一夜不得好眠。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万俟陌寒绝非一般易于摆平之人,况且这之后……恐怕还有人在时刻看着。
不再在屋里干坐着,万俟向远走去殿内存兵器的一处阁舍取了剑,早早去了每日练功的地方。
时间比平时早了不少,远远的却已经能听到剑锋划空之声,万俟向远轻声走近,脸上也多了抹赞许神色。
见万俟向远从远处走来,衍墨立刻停下剑式迎上前去,“主人。”
武功与警性都算不错,只是服从尚欠……
万俟向远点头示意他继续,也顺手抽了自己的剑与他对起招来。
如果说昨日还不能十分肯定,那么今日就已经再明确不过,这人,竟是要亲手指点自己!再看及那柄明显把劣于自己手握的剑,衍墨不禁心口一热,挥动移身之间也愈加几分认真。
这般对练指点之下,两个时辰也不过是转眼即逝,万俟向远收剑回鞘,脸上满意之色愈盛。
衍墨原不擅长使剑,不过在这有意的反复指点下,见招学招,也是进步了不少。
平息下略有起伏的呼吸,万俟向远看着衍墨手里还未归鞘的寒星剑,抬了抬下巴吩咐道:“收了吧。不必回去,用饭的时辰已经过了,跟我到院里让萦香去准备点,今日暂且先一起用了。”
“是。”看出万俟向远心情似乎不错,衍墨心里也轻松了不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回了那处院落。
两人刚一回去,就见站在院里的蓝衣侍女迎了出来,“少阁主,早膳时候一直不见您回来,奴婢就进了院里等您,饭菜一直备在厨堂,可要现在取来?”
等见了此人面貌,衍墨才反应起方才便觉得熟悉的人名,正是多日前将自己领去新住处的那名侍女。
“去添双碗筷,把饭菜送到屋里。”对着侍女交代完,万俟向远回身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萦香与芙焉轮流在这儿伺候,今后若是在殿里别处见了她,你不必防备。”
能让万俟向远当面说出这话的,绝对是受信之人,衍墨仔细看了眼那伶俐侍女,应声道:“属下明白。”
兴许是早已习惯了万俟向远的处事,萦香远比衍墨自在得多,笑着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才走出院子去取饭菜。
“萦香原先姓钟名磬磐,早芙焉三年到的迟水殿。”进到屋里在桌边坐下,万俟向远看似不经意的说着。
在自处的地方都要如此防备与安排么……
拿着瓷壶满水的动作一滞,衍墨暗暗在心中叹了句难料,一时不知跟了位这样的主子是好是坏。
看着描花的茶壶停在半空,万俟向远也不催促,声音稳稳地继续说道:“万俟陌寒的事你应该也曾听说过,他是父亲后来立的正室陆怀湘所生,长我一岁,年幼时在一处寺庙里被养大,你被我带回阁里那年,他被父亲得知,接回了阁里。东阁管事靳成秋与他倒是不会有什么关系,芙焉应是来了迟水殿才被使了手段收买去的。置于另外两人——曾云秋与侍女珏盈,谁是万俟陌寒的人……暂且还不好说。”
其中之一,必是细作。如此的慎重行事,也绝非并不介怀,……那为何不一起除了断绝后患?
因为曾公子是侍寝的男侍?……那另一名侍女又该怎么说?
总不会是心慈手软……
衍墨思不得解,又不好一直默不出声。思虑之下,还是挑了个轻就的问起:“主人……既然已经确认了细作必在这两人之中,为何不除去侍女珏盈再作观察?”
不管曾云秋是否已被怀疑,总归他还是万俟向远的侍寝,衍墨自是不能拿他挑起这话,只好借那侍女谨慎问起。
闻言抬指拨开贴近杯口的壶嘴,万俟向远意味难明地深深看向衍墨,许久才道:“入了这迟水殿,便是我万俟向远的人,既如此,又怎有让他枉死的道理?”
“属下明了。”隐隐不稳的声音道出四个字,衍墨继续起倒茶动作掩饰着内心起伏。此时无论是就事论事,还是是刻意说来笼络之用,衍墨只觉得仅凭这一句,便值得自己为他卖命。
“少阁主,奴婢拿了几样小菜,还有用新茶熬的清粥。时候已经近午,您先吃着这些些,过会就该用午膳了。”
萦香进屋便觉出气氛安静得奇怪,于是将粥、菜、几样小点放到镂花檀木桌上摆好,十分识趣的告退出了屋里。
“你是要站着吃?”万俟向远抬头看他一眼,也不管那半是尴尬半是为难的神色,拾筷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无论下人、侍卫,与主人一桌同食,于理、于规矩,皆是不合。衍墨站在一旁为难至极,可发了话的人却好似忘了旁边有人一样,不再吩咐。
直到万俟向远碗里的粥已经下了大半,衍墨才选了个不偏不正的位置,硬着头皮坐下。
正文 君是自可留18
以前是万人宠着,金贵无比,后来是冷了性情不喜亲近。与个下人同桌而食,万俟向远也是头一遭。
神色拘谨的男人在桌边坐下,安安静静地往嘴里送着白粥,偶尔拿起筷子夹一两点小菜,先不论吃相如何,声音倒是半点也无,但凡是自己尝过的,更是绝不会伸筷去碰。
万俟向远看得越觉好笑,恶劣生了若自己每样小菜都尝上一遍,看他吃什么的想法。不过也只是想想作罢,身份如此,总不能落个恶待下人的口实。
不经掩饰的目光肆意瞥来,衍墨握着手里的筷子,一口口食不知味地咽下桌上精细吃食。
—— 一炷香后。
饭饱了有七八分,万俟向远看了眼不知才动到第几筷的人,主意一改,悠悠然然举箸每样菜色夹了点,最后还顺带从盛着热粥的瓷盅里舀了半碗,似笑非笑地看着同桌而坐的人。
衍墨也知这顿饭两人都吃得别扭,可规矩便是规矩,坏了总归不好,腹诽了句万俟向远的恶劣性子,放下筷子只吃着碗里的粥,不予理会。好在……这清粥米粒莹白,茶末青碧,味道香而不浓,容易入口得很。
没想到这看似谦慎守礼的竟无视了自己一番折腾,万俟向远不管是恼是厌,立马放了筷子,也不打算让衍墨再吃。
差遣命令,必当竭力而为,可这一看便是拿着人取乐的阵势,衍墨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往坑里跳,于是作那刚好吃饱的,淡然放了碗筷,静心坐等。
难得生的作弄心思被泼了冷水,万俟向远当下恶劣更上一层,从衣袋里摸出个瓷瓶,也不用递的,隔着半个桌子直接丢了过去:“你今日不必跟随,现在回去把里面的药吃了。”
听到说起了正事,衍墨也不敢马虎,接了药瓶站起来:“是。”
关于明日的打算,万俟向远其实早已做好,只要再晚些时候,便会说与衍墨听。只是经刚才这一闹,却徒然变了想法,刻意森着脸色恫吓道:“明日万俟陌寒面前,不准求饶。”
衍墨懵了会,随即猜到了明日自己处境,再提不起多余情绪,沉声道了句:“衍墨遵命。”
见自己的话已起了作用——而且效果远比自己想得要好,万俟向远十分正经地回以一个审视目光,瞧着那张再难明朗的脸,立刻在心底阴险笑了笑。
“明日老实在院里待着,万俟陌寒来了钟衡会去叫你,回去罢。”
半午的轻松心境被这几语击得烟消云散,衍墨垂了头低低应道:“是,属下告退。”
“少阁主何必这么作弄衍侍卫?”进屋收拾碗筷的萦香瞧眼还没将笑意掩去的人,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道。
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事,万俟向远眼神转了转,对着萦香问:“怎么就知道是我作弄他了?”
“来时还好好的,可刚刚出去院子的时候,衍侍卫的脸色沉着呢,单单少阁主……心情又好得很。”终是没有忍住,几声清脆笑声从那张口齿伶俐的嘴里泄出。
万俟向远笑了笑,也不否认,换了句问话等着看她脸红,“看来你对他……印象倒是不错?这么帮他说话?”
“奴婢哪里是对衍侍卫印象不错,不过衍侍卫倒是和钟侍卫挺像,一看便是老实好欺的人。”萦香也不上当,故意将话题带开,不让打算看自己笑话的人得逞。
“难怪钟衡见了你总要绕着道走。”
不知想起了什么,万俟向远眯了眯眼。“虽然都是老实……钟衡可没他那么大的胆子。”
合上食盒盖子掩嘴一笑,萦香认认真真地说道:“衍侍卫就算胆量再大,到了少阁主面前不还得老老实实的。”
“迟水殿里自然不会有他反天的机会。”想起衍墨方才的模样,万俟向远心情又好了起来,“明日一早,你去仔细准备些饭菜给他送去,等钟衡去找他时再走。”
萦香不明这安排有何用意,可也能瞧出绝不是什么关怀之举,笑着应道:“是,萦香知道了。”
翌日。
衍墨看着整整摆了一桌子的精细饭菜,额头上登时冒出一个小加号。
上面那句是恶搞,我们重新再来……
衍墨看着整整摆了一桌子的精细饭菜,原本已经前心贴后心的胃里登时没了饿意。
就因为昨日万俟向远话里的‘现在’两字,从昨天早上到现在,衍墨除了那几口青菜和一碗粥,就再没吃过别的东西。
现在么,吃是可以吃了,可这排场……来送饭的是万俟向远的贴身侍女,送来的足比昨日两人一起吃饭时的样数还多,精细与否更是不必说。一大清早的,这还哪有让人好生吃饭的意思,分明是那死囚上刑场前的待遇。
忍笑看着衍墨脸上一贯的严肃神色几乎就要扭曲,萦香颇有几分落井下石地出言提醒:“这是少阁主昨日特地吩咐奴婢准备的,衍侍卫快些趁热吃了吧。”
衍墨一个头两个大地看着一桌“珍馐”,暗暗咬了咬牙,终是坐下拿起镶玉绿檀木筷吃起饭来。
萦香在一旁忍得辛苦,却仍是拿了只四季花瓷碗给衍墨盛汤,“少阁主昨日吩咐奴婢去取了血参给衍侍卫熬汤,衍侍卫别只顾着吃菜啊,喝点参汤。”
差点被咽了一半的米饭噎住,衍墨皱着眉头接下精致瓷碗,只觉得那碗里盛的比见血封喉的毒药还难让人下咽。
“叩叩——”
钟衡看着来开门的萦香一脸笑意,再看那屋里人痛苦的万分的表情,不禁心下生出几分同情,“衍侍卫,少阁主吩咐你去正殿,陌寒公子来了。”
再顾不上什么参汤不参汤的,衍墨放了碗筷起身走到钟衡面前:“有劳,我这就过去。”
难得的取乐机会被打断,萦香撇了撇嘴收拾起桌上没过动多少的饭菜。
正文 君是自可留19
衍墨跟着钟衡一路走往正殿,只是还没进去就听到万俟陌寒咄咄逼人的问话。
“为兄可是等了整整三日,衍晟之死与你迟水殿的关系……弟弟可得给出个合理解释。”
“人这不是给叫来了,大哥不必心急,今日我自然会给大哥个说法。”万俟向远对着已经走进来的衍墨招了招手,唤道“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过来认个错。”
万俟陌寒一听这话便觉不好,当下阴了脸色,却也只能静观其变,看万俟向远到底要如何处理。
“衍墨行事鲁莽,未经少阁主与陌寒公子同意擅自去了觅天殿,还望陌寒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衍墨这一回。”心里虽还揣着不安,可听了那三分无赖七分淡定的“命令”,衍墨便料到今日万俟陌寒绝不可能轻易捞到什么便宜,于是恭恭顺顺地跪地道歉,对杀死衍晟一事绝口不提。
几乎就要拍桌而起,万俟陌寒忍下满胸怒意,转头看向悠然喝茶的万俟向远,沉了脸色呵问:“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说衍晟怎么死的你完全不知?”
见衍墨那般顺从的跪到万俟陌寒跟前,万俟向远心中已是带怒,可转念想到是因着自己的吩咐他才如此顺服,便又消了气。“衍晟是觅天殿的人,且又没死在我迟水殿,大哥认为我该清楚么?”
“那几本本该在迟水殿的书刚被发现不出几日,衍晟就莫名地毒发而死,这又怎么说明?”万俟陌寒眼中凶狠之色愈发不加掩饰,直直地与万俟向远对视,“难道说……他潜入觅天殿不过是一满好奇之心,与那下毒之事并无关联?只是不小心遗漏了几本书在觅天殿里?而这之后,弟弟你也刚好不知情?”
万俟向远听这话不怒反笑,不紧不慢的答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哥日前说过,衍晟中的何种毒药并不能确定,毒性与发作如何也不能确定。衍晟不过是刚巧在书被发现后五日突然毒发而死,同一日死的还有一个被赏给他的侍女,两人中的同一种毒。大哥为何不怀疑那侍女?依我看她的嫌疑倒是更大些,被占去了身子心生怨恨,然后下了毒同归于尽?”
万俟陌寒压住怒火继续听着分明是抵赖的解释,冷声道:“弟弟这话说得可笑,一个侍女,就算她再厉害,又怎么能毒死衍晟?”
“大哥手下能人辈出,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衍墨能力如何……大哥大可去问问东阁管事的,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毒死衍晟。”万俟向远边说边配合着话里意思摇了摇头,满是遗憾地继续道:“不过东阁训练死士向来同师而授,我看是希望不大。”
看出万俟向远铁了心的不肯交人,万俟陌寒心知再说多也是无用,于是沉默着与他僵持。
传言虽不能说是完全属实,可也至少有三、四分的根据,衍墨再看不下万俟陌寒对万俟向远的蛮横态度,低顺着声音道:“请陌寒公子息怒,衍墨甘愿承担私自潜入觅天殿一事的刑责。”
就算不能将迟水殿里唯一的衍姓死士除之而后快,万俟陌寒也不会平白放了衍墨好过,当下冷笑一声,“不知弟弟准备如何处置他?”
“大哥跟去刑房一起看着便是。”此时万俟向远也正了脸色,扬声道:“来人,把他带去刑房。”
一声不吭的被人绑在行刑用的木架上,衍墨此刻终于明白了昨日那两粒药丸的用意。一粒是服后立刻昏睡的,一粒是逼供时用于延命的。
看来出了这刑房,夜里也是别想安稳休息了……
原还以为万俟向远不过是摆摆样子,存了袒护之心,可跟到刑房看见里面情形,万俟陌寒也没了说辞。
阴潮刑房里掌着几盏灯,四面皆是石墙,三根手指粗细的‘赤骨’长鞭事先已被浸在应是装满盐水的木桶里,忽忽闪闪的灯光下,鞭身上密麻的的针尖泛着森森寒意。
‘赤骨’不只是一种鞭子,更是一种刑具,寒炤阁各殿都备着,但又鲜少使用。数十根寸长的钢针一头被弯成了豆大环,一根根编进粗黑的鞭子里,尖锐的针锋□鞭外。轻则脱皮,重则锥骨……
万俟向远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木桶,吩咐道:“拿过去给他看看。”
“是。”钟衡走到刑架前,一言不发地放低了木桶。
衍墨看着桶里浸着的‘赤骨’,无声地闭了闭眼,声音沉到不能再沉:“属下甘愿受罚。”
“开始吧。”万俟向远不再多说,与钟衡交换了个眼神站到一边。
钟衡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刑具”,扬手就是一鞭。
“唔——!!”
“一。”
无数锋利的针芒穿透衣服刺进皮肉,再在鞭子抽过的一瞬间划破皮肤,鲜红的血珠顷刻炸裂在阴寒的空气里,血腥伴随着闷哼在空荡的刑房里蔓延,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数目的说明,只有一句‘开始’……
衍墨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只能竭尽所能的压制住几欲脱口的痛呼,等待着下一鞭的来临。
“啪——啪——”
“呃——!!!”
……
“二十九。”
每一鞭抽完,鞭子都会重新浸入桶里。沉重的鞭响和刺耳的皮肉撕裂声不断在交织,粗糙的青灰墙面已经溅上斑驳血迹。
四肢被牢牢捆绑在刑架上,任何躲闪都成了一种妄想,衍墨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诡异的声音混着满室闷响,十分骇人。
后背藏青色的衣衫已经只余几条碎布,与那外翻的皮肉粘连在一起,猩红一片,万俟陌寒忍下胃里翻搅,半眯着眼看向站在身边的人。
视若无睹的任他打量,万俟向远沉默注视着‘赤骨’起伏挥落。
那种毫不相干态度与眼神,让万俟陌寒甚至以为鞭下的男人根本不属于迟水殿,而是自己手下。
正文 君是自可留20
“啪——”
“啊——!!!”编满钢针的鞭子猛的抽在侧肋上,衍墨低头咬住硬木刑架,全身蓦地一震,剧烈搐起来。
因为同情而分神,失了手……
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压抑的沉闷,钟衡握着鞭子全身一僵。
“继续。”万俟向远残忍地下了命令,提醒钟衡继续。
“是。”不再想别的,钟衡集中了精神控制着手里的鞭子,在不被发觉得情况下尽可能的手下留情。
“啪——啪——”
“三十七。”
牙齿深深地嵌入木头,整个下颚已经咬得麻木,乱了规律的呼吸里甚至也带上了颤抖,衍墨用尽所有力气贴紧刑架,拧动着妄想远离身后折磨,就算明知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能求饶……不能求饶……
……
“五十。”
五十鞭结束,整间刑房里已经只剩下微弱的喘息。钟衡去墙边取过个木桶,举起整个泼向衍墨后背。
“唔……”残破不堪地肌肉在听到水声瞬间绷起,却意外没有感到那种熟悉的灼痛。衍墨摇了摇头召回几许清明。
原来麻木以后……盐水也没有那么疼……
粘稠血腥被冲了一地,万俟陌寒倒退一步屏住呼吸,望向还是那副淡漠表情的人,半晌,终于一甩衣袖出了刑房。
“啪——”
有人出去了……衍墨意识模糊地分辨起身后响动,却在下一鞭落下的同时散了神,头上冷汗如同雨点般顺着额角滴下。
是因为生气……所以才不肯停下么……
“啪——”
……
“五十八。”钟衡的声音已经不稳,回身望了望没有任何表示的万俟向远,只能继续挥动起手里的刑具。
“啪——”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应该还在的……
不安慢慢占据了理智,衍墨甚至不能确信那人是否还站在身后。
“啪——”
“主人……唔……”
细若蚊鸣的两字从齿间倾泻而出,衍墨旋即又开始后悔,咬紧牙维持住意志,死活不肯再出一声。
“啪——”
分量沉重的鞭子继续挥动,身后的人不发话,钟衡便不能停。
“啪——”
万俟向远起初以为衍墨要讨饶,可那之后就再没听到任何别声音。
将那具躯体的每一次战栗都收入眼底,万俟向远最终还是出声制止了这一场刑罚:“够了。”
默默松了一口气,钟衡扔了鞭子将刑架上的人放下来,“衍侍卫。”
“主人……”尽量避开伤口,衍墨用手支撑着地面跪到万俟向远身前,眼神已有七分涣散。
“送他回去。”明显不欲多言,万俟向远转身走出刑房。
“少阁主,是否要回去?”一直候在外面的芙焉赶紧迎上前,却在看到衍墨被架出时徒然瞪大了眼。
血肉模糊……
“回去。”
照常在午后空闲时间翻几本书看,万俟向远拿起芙焉送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芙焉,你下去吧,顺路拿瓶‘止血散’给衍墨送去。”
“是……奴婢现在就去。”伺候了这么久,芙焉从没像现在这么胆战心惊过,只要一个分神,就能想起那血淋淋的身影……被打成那样,竟然只允许用‘止血散’……几乎和不用没有什么区别的伤药……
夤夜时分。
万俟向远站在窗前听着屋内深浅不一的气息声略一犹豫,推门进到里面。
所有的意志在一瞬间聚集,衍墨屏息摸上床侧的寒星剑。
“衍墨。”感觉到那份戒备,万俟向远适时出了声。都这模样了,还这么有精神……
辨出声音主人的同一时间,衍墨放松了身体,等到想起了什么,又慌慌想要起身行礼。
万俟向远已然走到床边,按着他尚算是完好的后颈,将人止住,“躺着吧。”
衍墨被半按着趴回床上,闷了声音道:“谢主人。”
挨了打还要心存感激?万俟向远觉得好笑,亮了桌子上灯盏,问道:“谢我什么?”
就算当时乱了神志,可事后想想,总归还是能分辨一二,衍墨喃喃开口:“主人用的不是盐水。”
万俟向远回身到床边坐下,打量起衍墨伤势,“万俟陌寒年幼时习的佛经,不喜血腥,那般刑罚看不了多久。”
衍墨一动不动的趴着任他查看,许是晕涨的头脑已顾不上紧张,竟觉得今夜万俟向远说不出的平易近人。
整片血淋鞭痕占满了肩背,连腿后都没能幸免。因为只用了‘止血散’的关系,正红肿得厉害,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起脓。
昨日还是……该告诉他今日的安排。恶劣如万俟向远,此刻也生出几分不忍。
拿出个瓷瓶拔了塞子,万俟向远手腕倾斜,将透明药液倒在衍墨背上,温和地道:“看着凶险了些,并不会留下什么大碍,鞭子浸的,是掺了‘冰伏露’的清水。”
冰伏露!惊愕掩盖了背上的疼痛,衍墨默默在心底将那三字重复了一遍。
寒炤阁里最好的伤药,无色无味……
恐怕……也唯有这种才能在陌寒公子面前蒙混过关。
掺了‘冰伏露’的清水……要掺多少……才能“不会留下什么大碍”……
那桶泼了满背的……也是么……
衍墨将头埋在巾枕上,清晰地感受着背上涂抹药液的手指,闷闷出声道:“属下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