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正在远去 作者:李冬春
(2011-09-26 08:37:23)
标签:
李冬春
滇东南
《西藏生死书》
边疆文学
澜沧江
杂谈
|
分类:
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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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冬春,男,白族,云南思茅人。14岁发表小说,先后在《民族文学》、《滇池》、《边疆文学》、《诗刊》、《云南文艺评论》等刊物发表文学作品。作品入选多种读本,曾获2007年度“边疆文学散文奖”、“滇东南文学优秀小说奖”。出版小说集《拉木鼓》。各类文体的文学作品散见于国内报刊、网络。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春天正在远去(组诗)
李冬春
再谒三佛祖佛房遗址
清同治十三年建成的佛房
如今只是几堆故石,几声鸟叫
凡胎足以修成真身
石头终究是石头
风吹过,一些马蹄草枯黄了
关于三佛祖的传说
年头未必久远
沉默的石头,似乎从不言及
顶礼膜拜的人
去了还来的候鸟
山水在。佛不知所在
再谒三佛祖佛房遗址
再看几幢残余佛房
无非再次把肉身交还石头
无非再次把心底的废墟,收紧、藏好
停电之夜致风信子
世界突然
暗下来
我的心 陡然
沉下来
这样的夜 这样
被黑暗囚禁的时刻
只想借一点萤火虫的亮
从钢筋水泥最小缝隙
透进来
如果能点亮什么
哪怕仅为倏忽即逝的
一闪
我仍旧感激 且叫它
命运
打坐
雨点将落
未落
天空已被收拾干净
剩下一大片越来越深的蓝
打开《西藏生死书》
按照上师索甲仁波切指点
我闭眼坐下来
天空真蓝
正如
第一次看见它时
不知这许多人背负一生的虚空
就是蓝
致敬
这是一个暧昧的词
温吞中带点冰凉
余生也晚,但要致敬
我向变幻万千的云致敬
向一棵刀斧成堆的栗树致敬
向贝多芬和梵高艺术的耳朵致敬
向高更的塔希提的年轻姑娘们致敬
向洛尔加橄榄树林的一阵悲风致敬:
“它哭泣,是为了
远方的东西”
面对死亡致敬,面对薄衫的她
薄幸的他致敬
文字和墨水需要致敬
它孱弱的骨,涂改的痕迹
罪愆的知识需要致敬
这不可救药的沉沦与偏执
世间一切,我要不辨是非,无所顾忌的
致敬。在大师与流浪者之间
左手与右手之上,重量相仿
不分伯仲
而在云南边地,这个词,这最轻微的
一文不值的举动,我留给自己
一个不需要致敬的时代,猪肉昂贵,生活如铁
请允许我,向自己这具卑微的躯体
不计成本地,致敬
澜沧江
百万大象出没的河流
众神之母的河流,澜沧江
青海玉树杂多县分娩的孩子
来到云南,已是雄性十足
在澜沧江边,很难想象
这是一条流淌了几百万年的一条大水
大水汤汤,奔流不止
几百万年的光阴眨眼就过去了
百万头大象忽然就被众神带走了
没有父亲的澜沧江
原来一直都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
佤山雨夜
雨翻山越岭 在屋顶飘洒
继而留步
长途奔袭后 仿佛不用继续奔波
陪着屋内 几个以酒当饭的异乡人
一杯又一杯 酒浆流淌
多或少一杯 没人在意
喝下的未必如酒 借酒发力
座中诸位
向天空乞要那一瓢
淅沥着
始终向下 持续到夜的
毒汁
这样的夜晚 谁都不是老僧
但适宜
不着边际地枯坐
诗文入酒
石沉大江大河
舌片压着的词语 早和酒吞下
像服一剂苦口中药 对症
深藏的病灶 内在的病人
雨声点滴 无法疗伤
只有夜色不动声色
把一腔几十万立方的腹水 倾泻出来
几只碟盘 一桌孤魂
很快就被淹没
有雨之夜
内心留白
一幅轻描淡写的着墨山水
既淡且远 只能悬挂
一座孤零零的山
几枚
压扁的头颅
像书签暗示 未完的部分
一座只有绿色的小镇
淹没在绿色中的小镇,仅剩绿色
夕阳每天跌落山背,翻过它,同样是一座座
山的手臂,山的沉思。我因此留住脚步
羁绊的缰绳牵着一切往事,呼吸像沉重的深渊
湖里的鱼还在。残荷,保持最后一枝,无人去摘
我真的需要洁净空气,在夏日的某个黄昏
走到屋外。四周逐渐向黑暗散去
建成之前,小镇就是一片,低调而羞涩的
绿色。寻找猎物的男人和觅食的野兽,在丛林交错
而浑然不觉。在此山水,人心在内,世界向外
此刻,水泥街道发白,变硬,行人必须避开汽车
夜晚的灯光还没亮,趁暮色未至,一只鸟鸣叫着
斜刺里射入树丛。不会有谁在意,一只鸟,在
或者不在。但我知道,身旁的寂寞
是长久寂静中,天空在蓝色的背景里,永远的空
一座只有绿色的小镇,乏味,单调。它适宜的
不是一具不耐烦的身体,而是百肠千结的张望
当小镇只有绿色,我的脸已经不能
生出新枝条和芽,我害怕与它们相依为命
怕鸟做巢,担忧成群蚂蚁
从时间最深的穴居之洞,爬出来。这些忧虑
无数次在梦中出现,又无数次被召回
如果阳光充沛,视野辽远
我会凝视更远处:灰色土地,羊群,百草
它们互相附着,咬啮,因唇齿相依而彼此厌倦
大地在这儿,小镇像一枚绿色钉子,深深的
嵌入大地之腹。疼痛升起,天边的孩子朝家的方向走
不要试图掩饰一个孩子回家的痕迹
掏空的小镇,容忍了多少
命悬天涯的过客和猜忌
春天正在远去
春天正在远去。这谜样的事实
花香变成果实,江河成就大海
欣喜带着不经意的叹息
出现,仍旧在出现
一生可以把握的春天,数日前
还妖娆异常。我看见那棵桃树下站着一个男人
肩挑几瓣桃红,几丝落寞
他说:“春天,被谁带走
把春天带走的人,比夏灼热
我不想背影而去
我要收藏那一无所知的无辜。
没人注意到的春天,年年重复
也年年消失。而春天正在远去
下个春天前,请原谅我仓皇出逃
我得认真想想前世今生
想一想
前世的桃花,今生的流离
旅行箱
把衣物放进去
把途中要看的书籍
放进去。电动剃须刀、香烟、身份证、信用卡
……所有用得上的物品都放进去
如果可能,我想把自己塞进去
我要出门旅行
要经过山川、河流。也许会到达许多城市,许多村庄
也许还会去看大海和草原,一马平川的平原
我将遭遇许多素昧平生的旅人
他们来自天南海北,萍水相逢
再散落天南海北,永不聚首
但我甚至幻想一段子虚乌有的艳遇
哪怕他们从身旁走过,毫不理会
一个疲惫的男人
会把一只暗藏全部心事的旅行箱带往何方
像朵花在风中喇叭一样开放一定很幸福
像朵花在风中喇叭一样开放一定很幸福
二月的春天里出现多少的意外啊
在风中,在灌木丛中,一朵花开放
千百朵花,再不能收藏自己的幸福
它们的小喇叭,一下子灌满无边的季节
摇曳着,妖冶着
我看不到我数十个春秋
甜蜜的成长,其实里面同样都是苦命的泪水和骨头
只需要一阵风,一点点微小的水
命运就鼓动起来,丰满起来,生动起来
风中喇叭一样开放,一定是幸福的。因为啊
我也是花朵的一个局部。我开放
痛楚地把我的心,想象成美丽的花瓣
我的声音被风带走,在世界的耳朵里游荡
我再不能停下春天脚步。我的喇叭
小而结实,像幸福的花朵
把消失的春天以及二月,执拗找回
这一个小小瞬间,也许是红色。兰色。绿色
也许,它们的颜色饱含一个人的全部
包括死亡。爱情。等待
当然也包括那喇叭一样的幸福
哪怕只剩一个侧面
也有着美的容颜
地址:云南省普洱市西盟佤族自治县文化馆
邮箱:xmlidongchu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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