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  鹉

为我等缅述奇事，妻慨然言——

昨日申刻，居女宅阳台，余收衣物，米戏水。入厅事而闻米呼：“阿婆，吾家飞来一鸟！”反而视之，果有小鹦鹉立衣竿而鸣啁啾。其牖豁然大开，余曰：“宝宝其飞去兮，以寻尔母。”默然不动，纵之不去，又曰：“行否？不行则居吾家，米兄侍尔。”继而自惟：尝闻人言，长辈没，或托身鸟蝶归而探视……头七之日病热，缠绵三日，今少愈来女宅而祥鸟降临。是鹦鹉也，得非吾母耶？念此，我心戚戚。

于是，欲留焉。乃取浣衣篮，缚绳密其格，覆塑加其盖，枯枝作十字架其内，鸟笼成矣。奇哉斯鸟！其至如归，略不避人。或止于吾头而啄其发，或据于吾手而觅其食。方余制笼也，跃于笼上，行于笼栅。谛观鹦鹉，其腹草绿，其首黄质而褐章，其羽炫丽而多彩，巧喙鸣兮，美目盼兮，其吾家之祥瑞兮！

吾心怜之，不由曰：“小宝!”鸟作“啾”声，米遂曰：“渠曰‘哎’。”余曰：“尔谓其老太欤？”米曰：“或然。”余曰：“老太化身来视我等焉。”鸟“啾”然，米曰：“哦，渠曰‘然’。啼声即谓‘然’也。”余曰：“米米也，向者阿婆家未尝飞来小鸟焉。”

因有意豢养之。米取小瓯二，一食一水。余自阳台过厅事而入庖厨，呼取粟而阿公忽见鹦鹉。怪哉！鸟傍我身竟不自知！乃翩然落于阿公手机，信步其上而毫无怯意。俄而，扑楞扑楞飞集于吾手，其喙摩啄吾指久之。

乃纳诸樊，呼其饮啄，鸟瞑目蜷足，不食不鸣，竟呆若木鸡。及夜，携笼自女宅还于己舍。晨起诣阳台，观其木然立于枝，似忧郁之甚者。晡时，自外归，见其乃踞于衣竿。异哉！笼闭何得脱其身也？其不欲居此间耶？遂谓阿公曰：“且开其窗，欲去则纵之。”阿公乃启窗曝物，鸟遽尔跃出窗，振翮高飞，卒集于远楼侧畔之林杪。阿公怅然若失，曰：“窗姑不关，或复还。”余谓曰：“必不来矣，其去宜也。得其所哉，得其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