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我斯与紫薇院


有一次清晨时分,天尚未完全亮,严我斯拿起书正准备诵读。忽听见桥上传来阵阵扫地声,接着有人问说:“如此虔诚洒扫,是哪路神仙要从此经过?”扫地人回答说:“明日五更时分,八仙降临此地。”片刻后,桥上寂寂无声。天明后,桥面上焕然一新,路过的行人非常诧异,唯独严我斯心里有数。
次日午夜过后,严我斯孤身一人来到桥上,想着神仙到底是何等模样,如果有缘瞧个究竟,岂不是三生有幸。此时正是仲秋季节,明月在天,照得桥上石头雪白一片,除了耳畔阵阵秋虫声,四下里悄无人息。严我斯倚在桥栏边,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大约五更前后,桥上传来几人说话声。严我斯一惊而醒,赶紧睁开眼睛,只见对面走来几位衣衫褴褛的乞丐,身上传来阵阵酒气,边走边嘴里相互嘟囔着什么。他赶紧上前施礼迎接,谁知乞丐们视若无物,扬长而去。
严我斯见此焦灼异常,想追上去又怕唐突而惹怒神仙,只好作罢。他数了数乞丐们远去的身影,共有七人。于此忽然心下一动,八仙应该是八个人,说明还有一人没到。因而暗中打定主意,最后一位神仙无论如何都要纠缠不放。
果然片刻之后,对面又来了一位跛足且挑着货郎担的乞丐。严我斯冲上前去抱住跛丐的腿,跪求指点迷津。跛丐苦笑着说道:“先生请不要开玩笑!我是废人一个,终日里奔走只为饱腹,今天运气好跟着前面几位博得一醉,因而耽搁了回家时辰,哪是什么神仙!”
跛丐费尽口舌,见严我斯始终不放手,当下长叹一声,拿起担子上的一只小木桶放在他的眼前。只见木桶中汪洋如海,巨浪滔天,鱼龙跳跃其间。严我斯见了又惊又惧,正胆战心惊时,跛丐狠狠推开他,大喝一声道:“真是严牛也!”刹那间,跛丐与担子皆化为乌有。
自此之后,严我斯功名顺遂,仕途畅通,于康熙甲辰年殿试夺魁,成为天下读书人艳羡的状元。五十九岁那年,官居礼部侍郎的严我斯被皇帝单独召见,君臣议事良久。奏对结束后,严我斯因为身体肥胖,跪地时间太长竟无法站立。康熙见状忍俊不禁,命太监扶着他,说道:“爱卿真是严牛啊!”
此话一出,严我斯瞬间顿悟。次日便上书乞骸骨,坚决求去。康熙对此深为惋惜,因而特赏他致仕后仍可全额领取侍郎官衔的俸禄。告老归乡的严我斯无病无灾、逍遥自在地活了十余载。
六十九岁那年,严我斯忽然做了个梦,梦中见到早已过世的乡会试房师、座师以及同年都穿着僧袍,住在一座寺庙中。众人见他感到诧异,皆笑问说:“富贵乡里待久了,难道已经忘记此地了?”
严我斯闻言抬头看见庙匾上写着“少林寺”三字,想起来以前在台阶上晒的僧鞋,看着湿漉漉地仍没有晒干。一梦惊醒,把家人全部叫到跟前嘱咐后事。几日后严我斯无疾而终,留下偈语:误落人间七十年,今日重返旧林泉。嵩山道侣来相访,笑指黄花白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