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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末春初,小城镇的人行道上和公共汽车上,你会看到拿着山楂做成的糖葫芦串的人。我的老家是一个依山傍峦的小山村,三十年前,我的童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山楂是我所吃过的最多的水果了,也是最熟悉不过了。虽然同样是小山村,但是就属我们那个村的山楂树多,品种也多。
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山楂,最好吃得要数 “油石榴”和“谷石榴” 。“谷石榴”,因为和谷子成熟的时间差不多而得名。唯一遗憾的是个头小,核多肉少。最好吃的是“油石榴”,表面油光溜滑不说,没有一般的石榴的酸涩,她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清香。有株油石榴就在“笔架山”上,笔架山相传孟子在此搁笔而得名。我曾经带着与自己要好的几个同学到那里摘过石榴——作为对好同学的回报,我的那个邻村的同学,也带着我们到他们那里的山坡上去摘大枣,并且教我们学做“醉枣”吃,醉枣虽然没有吃上,但是同学的友情却是没齿难忘。
一般的山楂都是带麻点的,在地窖里过个冬天,就身价倍增。坡里的山楂是可以随便摘来吃的,而且可以捡最好的吃;等山楂从地窖里挖上来,就只能捡最孬的解馋了,好的要用来换钱,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岁月里,几十斤山楂换来的钱是一户农家不小的收入。山楂入窖的时候,先要把地窖的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在地窖里铺上一层青枝绿叶的柏枝,然后把红红的山楂倒在上面,红和绿直晃你的眼,我似乎嗅到了来年的山楂的清香尝到了它的甜美,口中已经不禁津液暗生了。在盖地窖的石板下也要压上柏枝,再在石板盖上培上红土,把地窖封严实。等到来年春天,把山楂从地窖里挖上来,那山楂象刚从树上摘的一样新鲜,没有了酸涩,轻轻地咬上一口留给人的是那种醉人的清香和甜美。现在想来,这样的地窖具有保鲜、防腐和抗冻的多重功效。刚刚开春的时候,人容易感冒。那时感冒药没有现在这样方便,感冒了称些山楂吃就好了。还有就是有了身孕的夫人,想吃点酸的,也在身边备下点山楂。山楂个头虽然比桃、梨要小,但是每次都不能多吃,就是做成了糖葫芦串也不能大口咀嚼,你只能象喝功夫茶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去品尝。后来日子好过了,窖起来的山楂舍不得卖,哥哥们想起来学着做糖葫芦串,先把白糖熬成糖稀,用筷子把个大的山楂串起来,从刚熬好的糖稀里走一遭就成了,清香中透着一种甜蜜蜜的感觉。
家乡的山坡上不乏柿子树,又叫“山里红”。屈曲盘旋的虬枝上,秋后挂着一个个红灯笼似的柿子。熟透的柿子甘甜,红得透亮,皮薄个软,里面甜甜的汁一不小心随时都会流出来,孩子都亲切地叫她“红柿”。如果上坡时碰到这样的柿子,我们都会千方百计摘来吃,有个比我大点的孩子就因为为了摘一个“红柿”而坐了“土飞机”——就是爬到树梢上去摘柿子的时候,脚下踩的树枝子断了,人踩在树枝上从高处跌落下来。好在有惊无险,树下不是锯齿狼牙的岩石,而是比较绵软的耕地,那个大点的孩子才不至于把自己也摔成“红柿”。因为山楂和柿子成熟的季节差不多,大人们怕我们滥吃而闹肚子,当地流传着这样一句毒咒:“吃了石榴(山楂)吃柿子,想死不过好日子”。
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山楂花就悄悄地走进了我童年的世界。没有桃花、梨花、杏花的艳丽,却透着一股春天的泥土里散发的特有的清香和温馨。桃花、杏花,花开花落,让人徒有一种伤春的感觉,也许是这两种花为文人墨客钟爱的缘故;山楂花就不同了,她在嫩绿的山楂叶丛中悄然绽放,洁白中透着素雅,高贵中又没有丝毫的造作和矜持。满山遍野的山楂花,引来蜜蜂围着它们嘤嘤嗡嗡地转。这个时候,正是我们上山挖野菜的季节,地气渐暖,苦菜、大夫苗在枯草丛中在空地里,冲你直闪眼。因为挖野菜,漫山遍野地跑累了,找棵长在地头堰边的山楂树,在树下找块石凳坐下,在石桌上摆上山楂树叶和山楂花“做”的“干粮”,玩“过家家”的游戏。有时还会情不自禁地唱起现在也搞不懂什么意思的童谣:“闯——闯,闯麦琅,麦琅开花结石榴,石榴皮我吃了(liao),石榴核(hu)你埋了(liao),咣当、咣当大拜了(liao)。”
今年春节那天,我在博山车站,看到一个卖糖葫芦串的。卖糖葫芦串的站在被汽车压过越发容易打滑的路面上,路边是厚厚的积雪和冰雪水的混合物。我破天荒地买了好几支山楂串,因为妻子很喜欢,因为我想让孩子们也尝尝这山楂串的味——酸涩中带着一份清香和甜——生活不只是清香和甘甜的,更有酸涩苦痛和麻辣的味儿在其中。处于父母呵护下的孩子往往只会带着玫瑰色的眼镜看这个世界,我担心孩子们在将来的挫折面前会一蹶不振。生活我们无法选择,但是我们可以学会面对。只有学会面对才能走向成熟和成功——所以就在大年初一,我把一串山楂做成的糖葫芦串,作为特殊的年礼送给了孩子们——不知年幼的儿女又能从中品尝出些什么呢?
清明节文集中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