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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书讯】在心碎处坚强起来:《孤岛的诗歌》@新华先锋

(2017-06-22 12:27:32)
标签:

365

《孤岛的诗歌》

新华先锋

分类: 新书书讯

【新书书讯】在心碎处坚强起来:《孤岛的诗歌》@新华先锋

孤岛的诗歌

 

世界击倒每一个人。之后,许多人在心碎处坚强起来。

关于无法抗拒的时代、无法挣脱的命运和无法停止的爱荣获

澳大利亚新经典文学的传承者 琼·伦敦

献给孤寂心灵的温暖之书

 《出版人周刊》2016年度最佳图书

2015年澳洲总督文学奖、帕特里克·怀特文学奖、昆士兰总理小说奖、新南威尔士人民选择奖、入围2017年英国威康书奖、2015年澳洲文学奖斯特拉奖、迈尔斯·富兰克林文学奖、基布尔文学奖、萨迈赫金奖、澳大利亚书业奖年度图书。

《》《华盛顿邮报》《先驱晨报》澳大利亚《月刊》《悉尼图书评论》网站 联袂推荐! 

 

 

【图书信息】

书名:《孤岛的诗歌》

作者:{}琼·伦敦

书号:978-7-5596-0232-9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上市时间:2017.05

价格:38.00

 

【内容简介】

  哪怕身处黑暗,死亡如影相随,无畏、美好和善良也会带来希望,如峭壁上的花朵,像孤岛上的诗歌,用微弱的光亮,驱散无边的寒意。

 1954年,13岁的弗兰克·戈尔德跟随父母来到了澳大利亚,远离了战火中的匈牙利。然而,新人生即将到来之时,弗兰克却患上了脊髓灰质炎,连走路都成了一种奢望。他被送到名为黄金时代的儿童脊髓灰质炎疗养院接受治疗,那是一个仿佛脱离现实世界的孤岛,孩子们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被扔在这里,各自舔舐自己的伤口,不安而迫切地期盼着回归从前的生活。弗兰克也是如此,他尖锐而孤独,喜欢思考、讨厌规则,黄金时代如囚笼般困住了他的身体和他的心。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艾尔莎,一切都变了,爱、欲望、音乐、死亡和诗为他们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作者简介】 

琼·伦敦

    1948年生于西澳伯斯,曾是第二外语教师和书商。她是澳洲文坛上深受瞩目的作家,作品《姐妹号》被评为1986年度《世纪报》年度选书,《给君士坦丁的信》获得西澳大利亚总督小说奖,《吉尔伽美什》入选橘子奖和国际IMPAC都柏林文学奖候选榜单,《好父母》(Good Parents)获得了2009年克里斯蒂娜·斯蒂德虚构作品奖,而《孤岛的诗歌》更是获得了2015年澳洲总督文学奖、帕特里克·怀特文学奖、昆士兰总理小说奖等多个奖项。 

 

【书讯】

温情疗愈小说《孤岛的诗歌》告诉你:成长就是与孤独和解

 

每个时代人都会有当下时代所赋予的孤独感,而这种孤独感是无法避免的,这也是治愈系图书一直畅销的原因。很多人可以通过一个故事、一本书从而获得心灵上的治愈。而在图书届,也一直有这么一个奖项——英国维康书奖,该奖旨在奖励“文学中的医学”——能够如药物般治疗读者的文学作品。新华先锋近期出版的《孤岛的诗歌》也入围了2017年英国维康书奖。

 《孤岛的诗歌》是澳洲知名作家琼·伦敦的最新作品,作为现今澳洲文坛上深受瞩目的作家,她的作品先后获得西澳大利亚总督小说奖橘子奖和国际IMPAC都柏林文学奖候选榜单,而《孤岛的诗歌》更是获得了2015年澳洲总督文学奖、帕特里克·怀特文学奖、昆士兰总理小说奖等多个奖项,并入围了迈尔斯·富兰克林文学奖、基布尔文学奖、澳大利亚书业奖年度图书等多个榜单。《悉尼图书评论》网站则评价说,“《孤岛的诗歌》有着经典名著特有的宁静感,它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经典。” 

《孤岛的诗歌》以男孩弗兰克为线索,将人生经历和时代命运相结合,借由这个孤独的男孩,展开了一个关于时代、命运、爱和成长的故事。在1954年,13岁的弗兰克·戈尔德跟随父母来到了澳大利亚,远离了战火中的匈牙利。然而,新人生即将到来之时,弗兰克却患上了脊髓灰质炎,连走路都成了一种奢望。他被送到名为黄金时代的儿童脊髓灰质炎疗养院接受治疗,那是一个仿佛脱离现实世界的孤岛,孩子们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被扔在这里,各自舔舐自己的伤口,不安而迫切地期盼着回归从前的生活。弗兰克也是如此,他尖锐而孤独,喜欢思考、讨厌规则,黄金时代如囚笼般困住了他的身体和他的心。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艾尔莎,一切都变了,爱、欲望、音乐、死亡和诗为他们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琼·伦敦的小说并不以复杂的故事吸引人,他只是用淡淡的笔调记录一个男孩的成长故事,通过一个男孩的视角,讲述了战后人们精神世界的空虚以及希望破灭之后的麻木,将和平的美好和乱世的悲凄刻画地入木三分。在无可抗拒的大环境下,人们努力从伤痛中找回自己,在流浪与归属、爱与失去之间做着看似命运般的选择。每个人都曾遇到坎坷,被世界击倒。然而,在心碎之处站起来的我们,会更加坚强。 

作者将主人公私密的个人故事与重大的历史事件纠缠在一起,也是希望如果能够让读者喜欢《孤岛的诗歌》这个故事并且能对那一段历史有多一点的认识与感受的话,这是他非常盼望的。

 

【新闻稿】

《孤岛的诗歌》:当孤独淹没孤岛,你会如何救赎自己?

近日,澳大利亚作家琼·伦敦的暖心力作《孤岛的诗歌》由新华先锋引进出版。小说发生在1954年的澳大利亚,一群被隔离在一家名为“黄金时代”的疗养院的脊髓灰质炎儿童,不仅身体上受着病痛折磨,心灵上还备受孤独煎熬,最后他们将何去何从?

作者琼·伦敦生于1948年,是现今澳洲文坛上深受瞩目的作家,她的作品多次摘得国内外权威大奖。而《孤岛的诗歌》更是获得了2015年澳洲总督文学奖、帕特里克·怀特文学奖、昆士兰总理小说奖等多个奖项,还被《出版人周刊》评为2016年度最佳图书,也进入了迈尔斯·富兰克林文学奖、基布尔文学奖、澳大利亚书业奖年度图书等多个榜单。

《孤岛的诗歌》深受各国媒体好评,获得《》、《华盛顿邮报》、《先驱晨报》、澳大利亚《月刊》、《悉尼图书评论》联袂推荐!此外,该书刚刚入选了2017年英国维康书奖,该奖旨在奖励“文学中的医学”——能够如药物般治疗读者的文学作品。

   《孤岛的诗歌》讲述的正是一个治愈系的故事:13岁的犹太男孩弗兰克·戈尔德在1954年跟随父母来到了澳大利亚之后的故事。远离了战火中的匈牙利之后,终于脱离了战乱的弗兰克一家,即将要在澳大利亚迎来新生活,弗兰克却患上了脊髓灰质炎,连走路都成了一种奢望,于是被送到“黄金时代”接受治疗。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海盗,突然间登上了一个满是伤残动物的岛。脊髓灰质炎像个大浪,将他和那群承受病痛和心灵折磨的孩子们席卷到“黄金时代”这座孤岛,他们都盼望回家的日子。

《孤岛的诗歌》由小男孩弗兰克的视角切入,却又不只停留于此,还讲述了弗兰克跌跌撞撞、为自己的孤独以诗歌作为心灵寄托,和他与艾尔莎之间朦胧的情窦初开。坚强执拗的弗兰克、懂事沉静的艾尔莎、文艺优雅的沙利文、稚嫩恋家的阿尔伯特……,这些同样得了脊髓灰质炎,但个性遭遇迥然不同的一个个孩子,在作者琼·伦敦平实的语言描绘下,三言两语却已跃然纸上,鲜活地像我们在路上会擦肩而过的人。

在这个故事的时空里,不仅展现了经历过二战痛苦的弗兰克一家的心理阴影以及逐渐迎向新生的转变;还描写了以艾尔莎为代表的脊髓灰质炎儿童的家庭状态=和像沙利文这样重症病患的心态和处境;以及“黄金时代”里那一个个无私又善良的医护人员在工作与生活之间的平衡,当然也有冰冷的存在。小说中因英国女王来访而引起的全民狂欢和弗兰克一家的冷淡反应形成对比,也引发了人们殖民与自由、战争与和平的思考。

全书通篇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脸谱化的扁形人物,没有激烈的矛盾冲突;只有最普通真实的人性,有优点也有弱点的立体人物,作者用磨掉棱角的笔锋和平和的言语娓娓道来,宛如治愈伤痛的温柔。每一个犹如人物小传般的篇章状似独立,却又环环相扣,串联出微妙的人物关系和故事线索,读后引人细思。 

 

【书评】

《孤岛的诗歌》:生命宛如绝唱,我愿报之以歌

/刘思懿

当苦难来临,命运被无情打乱,你还能做些什么?

1954年,13岁的弗兰克·戈尔德跟随父母来到了澳大利亚,远离了战火中的匈牙利。他和父母幸运地撑过了“二战”中对犹太人的大清洗,满心期待能够迎来新的生活。然而,美国这个目的地未能如愿踏上,而弗兰克又患上了脊髓灰质炎,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小儿麻痹症,小小年纪的他,连走路都成了一种奢望,不得不被送到名为“黄金时代”的儿童脊髓灰质炎疗养院接受治疗,那是一个仿佛脱离现实世界的孤岛,很多孩子们都被扔在这里,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各自舔舐伤口,不安而迫切地期盼着回归从前的生活。弗兰克也是如此,他尖锐而孤独,喜欢思考、讨厌规则,黄金时代如囚笼般困住了他的身体,也让他的心成了无凑畔的孤岛。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艾尔莎,一切都变了,爱、欲望、音乐、死亡和诗为他们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对于小男孩弗兰克来说,孤岛般的人生不仅仅起源于“黄金时代疗养院”,早在匈牙利,他便已深切地体会了人生的孤独。窒息逼仄的夹层、闷热满是灰尘的午后、仿佛濒临死亡的压抑,让幼年的弗兰克的天空也变得昏暗,他住在小箱子里,不可以看向窗外,远离了父母,守在一对老妇人身边由她们庇护,生活仿佛成了一个四角的箱子,而他只是箱子里一个看不见的灰尘。他只能怀念着母亲送他来的那个早晨,蒙蒙的雾气中,人们仿佛幽灵,一团团的黑影令人害怕,没人知道危险什么时候来临,仿佛走进了摄魂怪的地盘。在这个犹太男孩眼中,“二战”只是名词,但那些无需刻意营造的氛围,空袭后躲在废墟下的生活,无一不是战争带来的可怕后果。小小年纪的他在患上了脊髓灰质炎后,几次濒临死亡,感受“铁肺”下求生的痛苦。他有那么多想法、那么多难以言诉的苦楚,却缺乏一个窗口,无力表达。而沙利文的出现,给了一个机会,带他走进了诗歌的世界。他的叛逆与不安、困惑与痛苦,仿佛统统有了出口,只是,还缺少一样东西,希望。

艾尔莎就是他的希望,一个美好、善良、温柔的女孩儿,她懂事有主见,不经意间便能明白其他孩子想要什么,该如何安慰,但她猜不透弗兰克,弗兰克有趣又孤僻,那么了解音乐又仿佛对音乐有些不屑,那些不同和若远若近的距离让两个人逐渐成为彼此的依靠。当家庭无法给予温暖和支撑的时候,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人是如此的重要。弗兰克有了作诗的灵感源泉,艾尔莎明白了不一样的生活方式。而阿尔伯特·萨顿拼命出逃回家和安妮·李被父亲接走,让他们不得不清醒,这并非孤岛,现实依旧存在,羁绊就在那里,令人时刻警醒。

若是故事就此顺利地进行下去,那这只能算是一个青梅竹马、俩小无猜的青春小说。而这本书的不同却就此开始,我们彼此带来希望,我们彼此给予支持,但孤独并非就此消失,或者说,正是对孤独的存在的认可,使我们迈入了真正的生活。当弗兰克和艾尔莎的关系被外界质疑;当曾经信赖的人并非如期望般应对;当回归家庭并未带来安宁;当人生的方向开始能够自主,未来会如何呢?

故事的结尾已是多年以后,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结局和人物出现在眼前。说实话,我很难确切地说出内心的感受,是开心亦或是悲伤?不,都不是,那是一种介于二者之间的微妙平衡。之前的抗争、冲突和难过,之前的甜蜜、快乐和救赎,仿佛被糅合在一起,虽难以言明,但你却知道,那就是人生,最真实的人生,最现实的选择。

总结来说,这是一部人们从伤痛中找回自己的故事,作者一直在探索流浪与归属、爱与失去之间,那些被时代深刻影响的人的命运。你会感叹于他们的不由自主,惋惜于他们的生不逢时,难过于他们的随波逐流,欣喜于他们的奋力抗争。这本书是《出版人周刊》评选的“2016年度最佳图书”,亦是 2015年澳洲总督文学奖、帕特里克·怀特文学奖、昆士兰总理小说奖、新南威尔士人民选择奖的得主,而入围终选名单的2017年英国威康书奖,或许才是对这本书最精准的定位,该奖项致力于奖励“文学中的医学”(medicine in literature),也就是如药物般治疗、温暖人心的作品。作为一个已获得过西澳大利亚总督奖的作者,琼·伦敦的这部作品在语言上,有着众多英国经典文学作品的影子,那种优雅宁静却深入人心的力量,赋予了作品不凡的质感,而众多知名媒体的推荐,从侧面证明它的阅读价值。

就如弗兰克说的那样,“他突然回想起了那里的美。艾尔莎,护士,那些面带稚气的女孩,护士长宾尼,那个了不起女人,以及夏夜热沥青道路的气味。”长大的他终于明白,他曾经不仅仅生活在“黄金时代”(疗养院),也曾真正处于黄金时代之中。那时他真正懂得,哪怕身处黑暗,死亡如影相随,无畏、美好和善良也会带来希望,如峭壁上的花朵,像孤岛上的诗歌,用微弱的光亮,驱散那无边的寒意。

 

【书摘】

22.音乐会

毫无疑问,他们尽力了。看到此情此景,艾达闭上了眼睛,呼吸了一下。她站在“黄金时代”厨房的窗前,看着那个四合院(三个边被厨房环绕的混凝土铺就的区域)、那条廊道、那座新的治疗大楼。诺姆和几个父亲从教室里推出钢琴,推下轮椅坡道,推到了四合院的中央。特里克茜·史密斯的未婚夫是个电工,他在护士站外边的消防通道上安装了一个聚光灯,正在调整它的方向,以便对准钢琴。租来的折叠椅在草坪上排成了一排,向后一直排到了那些挨着铁丝栅栏的凌乱的木槿。每个座位上都放着一个卷起来的节目单。节目单上要求,不到三曲结束,不要鼓掌。艾达太熟悉为没有经验的观众表演存在的困难了。

至少风已经停了。在户外的这个地方,防护网厂的震动声勉强能够听到……音乐会盖住那些声音。艾达关了厨房的灯,看着夜晚轻柔地潜入庭院。突然,她看到自己穿着黑裙子站在窗前,孤零零的,看着她的观众慢慢进来。这一刻,这种孤独是永恒的,无论你在哪里表演,为了谁表演。

她对可能发生的一切都保持警觉。巨大的不安又抓住了她,令她感到耻辱。

在为讨论音乐会而举行的会议中,一些父母也提出了其他建议,如让孩子们背诵、合唱歌曲。某个人提到,阿尔伯特·萨顿父亲差不多专门在酒馆和贸易厅晚宴上讲笑话。在讨论进行时,艾达抬起下巴,一直看着窗外。会议最后决定,那晚要举行一场钢琴独奏音乐会。

她想给予他们某种东西,某种他们会记住的东西,她想让孩子们知道钢琴能做什么。现在,她看到了自己的狂妄,只是太迟了。

护士们正带着孩子们进来,小一点儿的孩子穿着睡衣,坐在前排,最小的坐在出口。他们叽叽喳喳,就像日落时分的小鹦鹉,非常兴奋,回过头来瞅他们的家人或他们可能认识的人。

被弗兰克称作“肉桂夫人”的教师来了,和她一起来的是一个身材不错、稍大一些的女孩,那个女孩儿只可能是她的女儿。救护车司机朱伟尔夫人挨着一个白发男人坐着,艾达觉得那个人是朱伟尔先生。

玛格丽特公主夹板店的罗伊来了,奈拉的丈夫也来了,奈拉的丈夫就像她那样,个子不高,圆滚滚的。他们夫妻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俄罗斯玩具娃娃。还有和孩子玩棋盘游戏的年轻人,他们来自爱普科斯俱乐部,穿着白衬衫,系着领带,刚刮过脸,耳朵大而干净,引着他们的未婚妻入座。

那晚暖和、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类似晚会的兴奋。

在靠近出口坡道的一张支架桌上,迈耶摆出了租来的玻璃杯。

比克弗德捐献了五箱冷饮。迈耶把剩余的冷饮在新治疗楼里冷藏着,把一袋冰块倒进了那个天使浴缸里。在支架桌的一头,女人摆上了盘子,给盘子盖上了茶巾。无论老少,观众们笑啊、聊啊。轻柔的夏夜和新颖的活动让他们兴高采烈。

两名警察来执行夜间巡逻了。他们摘下帽子,坐在前排,跷着二郎腿。这些座位是为较大的孩子保留的,但没人愿意请他们离开。护士长宾尼在招呼其他客人,没顾得上他们。几分钟后,让护士感到舒了一口气的是,两名警察自己意识到了,他们站起来,把帽子戴上,慢慢地朝出口走去,在茶点桌边徘徊不去。

在这些人中,除了迈耶和弗兰克(如果他承认的话),可能没有一个是能够评判或真正欣赏她的表演的听众。但是,她必须尽其所能。

她真想抽一根烟。她的裙子是用蓝黑色的塔夫绸做的无袖紧身裙。她一动,裙子就沙沙地响。“它能比得上纽约或巴黎的裙子。”朵拉·芬克欣喜若狂地评价过。

她有可能想了什么呢?她在一定程度上把布达佩斯音乐厅搬到了这所医院的庭院里了!一个怀恋她以前的名望的移民艺术家……这暴露了她的虚荣,她对他人钦敬的渴望!

她从来没有感到如此陌生、如此 可笑地格格不入,她希望,在这暗淡的暮光中,在厨房的窗户里,她能像一个影子那样不被注意到。

时间刚过七点,星星正在冒头。租来的椅子突然有人坐了,所有较大的孩子现在都坐在前排,轮椅和椅子整齐地摆在出口坡道旁。

弗兰克坐在前排中央,挨着艾尔莎这个和他一般年龄的金发女孩。舞台灯照在她闪着光泽的太阳穴上,照在她金色波浪般的头发上。弗兰克需要理发了,他浓密的暗红色发卷十分蓬松地覆盖着他高高的额头。他兴致勃勃,在开某种东西的玩笑。她看见他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对挨着他的那个女孩保持着警觉,他的命运现在掌握在那个女孩儿的手中。

迈耶在哪儿?她仅仅能分辨出他身体的轮廓,他的腿交叉着,抱着胳膊,在治疗楼的墙边的阴影里站着。他在站岗,以防起了大风,突然下起了阵雨或者谁喝醉了,哪个小孩儿哭了。只要有迈耶在,一切都会顺利进行。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睛,迈耶总是在管事儿。

他多么遥远啊,护士长宾尼想,他远远地看着一切。宾尼站在坡道的顶端,等着上台,看样子伊丽莎白·安最后来不了。当然了,伊丽莎白正在梅兰兹一个大幼儿园里实习,筋疲力尽。但是,伊丽莎白在电话里说,她尽量来。伊丽莎白还提到,蒂姆(蒂姆·巴德)厌恶古典音乐。

绝大多数座位现在都有人坐了。在潜行而来的黑暗中,弗兰克白色的脸、艾尔莎一缕缕灰色头发变成半透明的了。警察已经坐在了后排的空座位上,再次摘下了帽子。

护士长宾尼站在聚光灯下,发表了讲话。她把“布达佩斯”的音发得像一种喷雾杀虫油,一口气费力读完了艾达所获奖项的所有外文名称,仿佛它们对这些人意味着什么。灯光绘出了她强壮的个头、宽阔的肩膀,她周围自由波动的漂亮金发出现了光晕。

护士长宾尼说,他们在澳大利亚的海岸上接待了这样一位天才,真是幸运。艾达以前从没听见有人这么说过。

“我们真的感到荣幸。”护士长宾尼转过身来,抬起胳膊欢迎艾达,她仿佛端着一盏灯。当她冲着艾达微笑时,她想,没错,戈尔德夫妇已经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某种新东西,只是她还不知道怎么给它命名,他们特别的专注、他们看问题的不同方式、他们对与你心连心的期待、他们的坦率……

某个人开始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来。艾达沙沙作响地走出来,走向了钢琴边她的座位。“让我结束。”她喃喃地用匈牙利语对自己说,就像她第一次表演时那样,“让我离开。”她每次都不得不这么说。不可思议的是,这种做法从来没有让她失败过。

她尽可能快地弹奏完了《上帝拯救女王》。在此之后,观众里身体健全的人稍稍站了起来,又迅速坐了下去。她停了一会儿,搓着她的双手。接下来,她呼吸了一下,头低到键盘上,手猛地按了下去。就像一个外科医生的手插进了一个人的胸腔,护士长宾尼想。

《妈妈,请听我说》这支曲子是对孩子们发出的清晰问候,它纯粹的曲调是对童年的致敬。它不断积聚的动力为童年的未来的美好带来了希望,为即将到来的所有夏夜的快乐带来了希望。

警察听完了整支曲子。然后是下一支曲子——舒曼的《儿时情景》,接下来的一支曲子是舒伯特的《即兴曲》。

莫扎特、舒伯特、舒曼。

人们还从来没听过任何这样的东西。

她弹奏得很快,赤着胳膊,就像个工人,怀着必须完成一项工作的信念。艾达的裙子迷住了他们。它蓝黑色、闪闪发亮的褶皱,艾达强壮、白皙的胳膊,她打卷儿的黑发,她稍微歪斜的匈牙利眼睛,这些都有着难以言表的异域情调。他们明白,无论她从哪里来,她在那里肯定是个名人。

孩子们非常安静地坐着,有些还张着嘴,或慢慢地咬手指。一些孩子表情严肃,另一些孩子看上去有些扬扬得意,仿佛一种愿望最终被实现了。他们一直盯着艾达的手,盯着她严肃、恍惚的脸。音乐立刻充满了庭院,宛如暴风骤雨,又如步入了皇家嘉年华的光与声音之中。就连小一点儿的孩子也一动不动,他们生命的很大一部分已经消耗在一家医院寂静的白色世界中了。

马尔科姆·普尔感到很满足,仿佛数字正在依序出现,某种正确的东西正在他头脑里“咔嗒”作响,一阵令人松弛的颤抖传遍了他纤细、扭曲的身体。

眼泪从恩盖蕾的脸上淌下来。她的母亲曾在奥克兰教钢琴,但她的母亲说恩盖蕾体内没有音乐细胞。她们经常拌嘴,恩盖蕾年轻的时候和一个男人私奔到了悉尼,而她的母亲不久就去世了。有一天晚上,那个男人没有回家,恩盖蕾则发现了西澳大利亚招聘护士的广告,她花光最后的积蓄买了一张跨越澳大利亚的列车的车票。

恩盖蕾想,她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母亲,是为了证明她最终一切安好。

艾达最后弹奏了巴赫的《羊儿可以安心地吃草》,这支曲子就像给孩子在就寝时间点燃的一根蜡烛。

音乐会结束了。她出了三个错误,不过都是很小的错误。

在一片沉寂之中,人们开始慢慢地鼓起掌来。然后,掌声逐渐变得热烈。艾达意识到了掌声的真诚。她颤抖着站起来,开始鞠躬。

其他人开始站起来,除了孩子,所有人都站着。“太棒了。”某个人喊了起来,“世界级!”罗德尼·巴内特喊道。要不是知道孩子们会劳累,艾达原本会再弹一曲的。在她完成弹奏、把手放在膝头之时,她转过了脸,看到了那排严肃、白皙的小脸,他们倾听了每个音符。

她迅速地朝着各个方向鞠躬。她的视线碰到了弗兰克的视线,她冲他微微一笑。她很少笑,就算笑也是带着讽刺的意味。有那么一会儿,他们之间的一切都被原谅了,一切都得到了谅解,如他经常从她钱包里偷钱,她对他的朋友很势利。观看她的表演,弗兰克感动了。他看到了她的力量,看到了她坚定的决心。

他想起来他住院时她的狂怒,“你会变得强壮!你将来会走路!”

“妈妈,请你离开!”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他们总是先要虚弱的人的命。”

一切总是与战争有关。

现在,在观众后面,在街灯的映衬下,艾达看到了一些邻居的剪影。他们跨过街道,站在篱笆旁听着,他们也在鼓掌欢呼。艾达抬头仰望,圆而金黄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悬挂在当地房屋的屋顶上。她再次鞠躬,为了她在音乐会结束时感到的那种感谢、宁静,为了所付出的一切和用去的每分每秒,所有都是值得的。观众是谁有什么关系呢?

作为一个大一点儿的女孩,艾尔莎没有借助手杖和拐杖就来到了钢琴旁的艾达面前,给她献了一束用诺姆的玫瑰花做的花束。她是怎么来的?杰克想。音乐已经以某种方式启发了他,让他回归到了自我。他发现自己正盼着玛格丽特看见艾尔莎这么做,如果南希能够答应照看珍,玛格丽特原本可以目睹此情此景。他带来了莎莉,在南希的车里,和南希在一起。

护士长宾尼邀请所有人吃夜宵、喝冷饮,在这个夜晚,迈耶远远地看着她。她总是这样,脱了制服后的她看上去块头更大,更显得韶华已逝,更显得公事公办。他们之间的任何联系都仿佛是幻觉,像你挡住耳朵时听到了海洋发出的声响。艾达弹奏的音乐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国家,带回了过去的自己。

他在观众中看到萨顿一家鱼贯而入,一个女儿,五个弟弟。他必须吸上一口气,当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坐下时,他能分辨出他们之间的层级关系。长子、次子、女儿……三儿子是那个文静的男孩子亚诺斯,他颤抖起来,寒冷的气候有可能像窗子那样被打开。

他想起了他上个星期做的梦。他在集中营里,在喀尔巴阡山中。“雨,雨。”他一边说,一边伸出舌头,仿佛渴得要命。

他儿子此时在哪儿?迈耶尽可能地注视弗兰克。疾病能够让人愁肠百结,戈尔德家族有这样的历史。他看见弗兰克和艾尔莎离开了座位,正站在坡道旁。他们表情严肃,仿佛和其他所有人都不相干,门口的光闪烁在他们周围。迈耶感到痛苦,这是在为他自己的青春而痛苦吗?他再也不会爱上谁了。

等他把艾达送回家后,他要出去走一走,在黑暗的街道上走上很远。

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一个物、人、国家能够比另一个更好。

查拉西杀死了数万犹太人,而他们所做的就是用他们恐怖的匈牙利方式把他绞死。

后来,罗德尼·巴内特一只手端着姜汁啤酒杯,另一只手端着一盘西番莲果,碰上了艾达。“世界级的!”他又说了一遍。他想知道,她工作了吗?他、迪卡和一些来自高尔夫俱乐部的朋友正在考虑增加某种特别的东西,比如旧式的茶舞会。他们需要一个优秀的钢琴师。

艾达回答说,她拿手的曲子都是古典的。

“我敢拿一切打赌,我断定,你能弹奏一切你想弹奏的东西。”罗德尼一边说,一边俯下身来,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这些新澳大利亚人不是总抱怨贫穷吗?你可以认为,只要有机会,他们就能一跃而出人头地,尤其是她那个种族的人。

“是的。”艾达说,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想法,“但我要价很高。”她转身离开了。艾尔莎的父亲正等着要和她说话。

“首席女歌手,我猜。”罗德尼向迪卡报告说,“此外,你明白……”他低下眼皮,搓着手指。迪卡明白,她已经没机会问艾达那个女装裁缝的名字了。

杰克·布雷格斯的妹妹希望被引荐一下。原来,南希已经为ABC做秘书做了十五年了。“澳大利亚……广播……委员会?”南希缓慢且清晰地说,以确保艾达明白她说的意思。

“当然了。”艾达说,“我在无线电上听过。”

南希的上司(艾达没听清楚他的名字)主管音乐会音乐部,她询问自己可否把艾达的地址给他。杰克喜气洋洋,轻轻地跺着脚,多少有些自豪。

“可以。”艾达说,“谢谢你。”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为什么她获得的赞扬和崇敬越多,她越感到渺小、悲伤?庭院几乎算不上一个令人满意的礼堂。她仿佛突然看见了朱莉亚·马莱,在那个俯瞰多瑙河、高高的顶楼房间里,朱莉亚摇着头。在这里,过着现在这种生活,她怎样才能再次达到她曾经的水平呢?

事实是,她欺骗了这些人,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她吸了一口气。

奇怪的是,这应该是她大彻大悟的时刻。这是她的生活将依赖的土地,在这块土地上,她的音乐肯定会生长。这是她的观众,流亡者、小资产阶级、暴发户,还有一些乡巴佬,她必须竭尽所能。她环顾四周,寻找着迈耶和弗兰克。

迈耶正端着一个托盘给所有孩子发冷饮。按照护士的要求,每个孩子只有半杯,因为他们要睡觉了。

她在哪里都找不到弗兰克,也找不到艾尔莎。

护士长宾尼宣布,为职能治疗室募集到了四十镑。在人们鼓掌的时候,弗兰克和艾尔莎开始走上出口坡道。他们都用了两脚规,拉着手保持平衡,走过大厅,走到外面的游廊上,期间一言不发。他们厌倦了和其他人在一起。

肩并肩坐在一起,再无别人,多么美好啊。防护网厂的光照射在他们脸上,“砰砰”地敲打着他们的心灵。黑暗看上去几乎是透明的。在街道对面,树木和房屋熟悉的轮廓历历在目。在更远的地方,城市流光溢彩,仿佛是对未来生活的承诺。现在他们正在习惯孤身一人。他们再也不属于他们的家庭,外面世界的人们让他们厌倦。

他们叹息着,对能够在一起充满感恩。

和艾尔莎在一起让弗兰克感到平静、轻松,再也不用担心他的母亲。他现在才发现,他总是担心艾达。

“在那种悠长的夏夜。”他在处方笺上写道,“有更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

他们安静地坐着。对弗兰克来说,那种音乐仍然萦绕在心头。再次听到这些曲子就像与过去重逢。当然了,他永远也不会把这些告诉艾达。自他生病以来,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力量。

“你喜欢音乐会吗?”他问。

“喜欢。你长得像你母亲。”

“你最喜欢哪一支?”他想让她形之于语言,好看看他们的感受是否一样。

“嗯……第一支。”

“为什么?”

“让我想起来‘闪啊闪’,我想。”

她家里没钢琴。要是他们现在在这儿有,他立刻就开始教她。

她曾经属于整个世界,艾尔莎想。现在她属于弗兰克。

23.阿尔伯特

钢琴被推回了教室,所有的孩子和护士都睡着了。阿尔伯特·萨顿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可以借机逃走。他在音乐会上看到丽兹和他所有的兄弟,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了,思念比生病更糟糕。他满脑子都是思念,思念让他发傻,他无法学习,甚至连话都不能说。在内心深处,他知道只有当他回到家,他的病才能好。他只想打开前门,听到他们说:“嗨!”我们的阿尔伯特多次计划逃走。在他的计划中,他将拿一瓶水,或者一个苹果,以及一件暖和的套衫。但是,今晚他躺在黑暗中,一个轻柔的声音对他说:“现在就走。”如果他坐着轮椅,沿着铁路线走,他知道他能找到路。正好他再也不用上夹板了。“马上走。”那个声音说。

他从床上滑下来,穿着睡衣坐在地板上,穿上鞋袜。他扒着床垫,再次把自己拖起来,慢慢穿上夹克,把睡袍塞到床单下面,形成了一个凸起。他突发奇想,把他的棕色针织羊毛衫放在枕头上,让它看上去像他的后脑勺。然后,他让自己向下滑,坐在轮椅里。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邻床的小路易斯问。他直挺挺地坐着,睁大了眼睛。

“闭嘴。”阿尔伯特说,“我要回家。”

路易斯马上又躺下了。阿尔伯特意识到,他睡熟了。

他转出男孩儿病房,滑下走廊,通过门厅,打开前门,然后带上,但没有关住,因为那会发出“咔嗒”声。他小心翼翼地滑下前门台阶边的坡道,以防滑得太快而翻倒。这些动作他已经思考了很长时间。哈德莉值夜班,但她肯定在护士长宾尼的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他非常喜爱哈德莉,他的兄弟取笑他,说他迷恋她。他产生了一种滑稽的感觉,他想跟她道别。

马上走。

空气依然温暖。他能听到蟋蟀的唧唧声,他把防护网厂的灯光抛在了身后,经过黑黢黢的房屋,朝着铁路线转动。轮子稍微发出“吱吱”声,需要涂油了。等他回了家,他就能搞清楚他的弟弟瑞吉的油罐儿在哪儿了。

来到铁路线上,他向左转了。在这个地点,和下到一个溪谷的铁路线不同,公路是往上走的。阿尔伯特一再往上爬,但每次都只能爬到半路,就是到不了坡顶,但他明白他千万不能哭。突然,他的胳膊再也转不动了。他太累了,于是他转着轮椅离开了公路,转进了它旁边的一长溜儿草地里。他刹住车,爬出来,躺在干燥、沙沙作响的草地上。当月亮高挂在天空时,他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仍然是漆黑的夜,没有任何汽车的迹象。他想起来,当他骑瑞吉的自行车时,如果在路上做“之”字形前进,就比较容易爬上山丘。他在轮椅后面把自己撑起来,把轮椅推回到路上。他坐在座位上,不停地转着轮子,设法从一侧转向另一侧,上了山丘。但是,在山顶附近,他停下来喘气,忘了刹住刹车,轮椅径直向后滚去。他设法猛地让它向后转到路边,一头栽到了草地里。轮椅落在他上边,这次他动不了了,他听见轮子轻轻地在他上面旋转。他的腿受伤了。他的头有点儿晕。他觉得自己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怀疑是不是瑞吉来找他了,但那种声音很快过去了。过了一会儿,等他缓过气来,他把轮椅推开,坐起来,重新开始。

 

24.安·李

在音乐会和阿尔伯特出事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天冷了,光线变得柔和了,干枯的叶子簌簌地落在经过防护网厂的道路上。阿尔伯特仍在医院里,他摔断的腿愈合了。护士长宾尼被迫向“黄金时代”理事会解释了事故经过。从此之后,前门每到傍晚六点都会被锁上,一些理事表达了对开着前门的怀疑。不过,话说回来,珀斯的居民对他们镇上的安全感到自豪,他们从不锁他们的车或房屋,夏天睡在门廊上,甚至睡在草坪上。

值夜班的护士接到指示,要求她们必须把手电筒照到每个睡着的孩子身上。在护士长宾尼找她谈过话后,哈德莉的眼睛红了两天。事故的余波在继续蔓延着。

每天到了休息时间,护士长宾尼都会去探望在玛格丽特公主医院住院的阿尔伯特,不想让他丧失信心。她对他说,一旦他的腿痊愈了,他就能回家,她已经和他的父母谈过,他的姐姐和哥哥们将会帮助他锻炼。阿尔伯特点了点头,他非常严肃、安静。“黄金时代”的每个人都稍微安静、敏感了一些,无论是孩子还是职员。

在教室里,西蒙斯夫人开了一门名为“伟大的作曲家”的社会研究课程。“我们现在全都了解了音乐的力量!”她对学生说,并专门对弗兰克微微一笑,然后看到他畏缩了一下。她带来了唱片,并且在那台旧唱片机上播放。这个星期要讲的作曲家是莫扎特。由于那场音乐会,所有的孩子都听过他。她给他们讲了《魔笛》的故事。在上这些课的期间,弗兰克被允许躺在他的床上自由阅读。否则的话,就像西蒙斯夫人正确判断出的那样,他会大发雷霆。

一天下午,一个人走进了门厅,靴子跟儿“啪嗒啪嗒”地踩在地板上,带着一种显得坚毅的声音。那只可能是个男人。那是休息时间,寂静统治了病房。护士长宾尼正在等阿尔伯特,而护士们都在楼上。

床上的女孩们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那个男人知道自己去哪儿,紧接着,他的面孔出现了,晒得就像红褐色的鞋油。他戴着一顶棕色的、方方正正的大帽子,帽檐儿往上翻,帽箍缠了一圈儿毛皮条。

“安?安妮·李?”

安·李抬起了头。

那个男人三步就跨过了房间,用胳膊抱住那个小女孩儿,把她高高地举到了空中。

艾尔莎和苏珊·巴内特用她们的肘部把自己撑起来,朱莉亚·斯诺和露西·鲍耶仍然躺着,睁大了眼睛。

“你能走吗,亲爱的?”他的声音虽然有点儿沙哑,但是很柔和。

安·李点点头。她没有笑,但在她的刘海儿下面的脸上,出现了其他女孩此前从未见过的一种表情。那是什么表情?那是一种完全满足的表情。

“给我瞅瞅。”他把她放在地板上,退后三英尺,蹲坐下来。她穿着她洗过多次、白色的小棉连衣裙,站在那里,摇摆着。

“来啊,宝贝儿。”他说,同时伸出了他的手。她朝他走了一步,他向后退了退。“来啊!来啊!”他轻轻地说,就像招呼一只小鸟。她一步步费力地朝着他走过去。然后,他抱起她,在房间里旋转,指节粗大、黝黑的手顶着她小小的肩膀。他笑了,以一种痛苦的方式眯住了眼,以免哭出来。

“你的东西在哪儿,安?在这个衣柜?”他扯出一对罩衣,把它们罩在她的连衣裙上,系上扣子。然后,他一只手拿着她的旧毛毡旅行袋,另一只手把衣柜里的东西划拉进袋子。他站起来,提着它,用另一只胳膊拢起安·李,把她像一只小猴子那样拢在身边。

“李先生!”护士长宾尼已经回来了,正站在门口。

“得走了,护士长。我已经安排好搭车去利奥诺拉了。”

“我能说句话吗?”

他跟着宾尼,仍然拢着安·李。

在她的办公室,她说:“安正在取得非常好的进步,理疗师对她很满意。我们相信,再过几个星期,她走路就更加稳当了。”

“这就行了。”他说。

护士长宾尼看着安·李的脸。安的脸上没有了那种冷漠的表情,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她没笑,但神采奕奕。

“我们听到了呼唤。”她的父亲说。

“什么呼唤?”

“她的,她母亲和我都感觉到了。我们当时正在餐桌旁吃早餐。我们互相看着,同时说,安妮再也不能在医院待了。”

护士长宾尼笑了,“她非常快乐。”

“该回家了。”

“现在吗?”

他点点头,“卡车只等半个小时。”

看来无论她做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了。

“那么,我需要你的签名。”她说。

“为什么?”

“签名表示,她是在未获医生许可的情况下离开的。因此,无论出什么事儿,你都不能怪我们。我还想给你一个锻炼项目单。”

护士长宾尼突然感到厌倦,谁知道呢,在这种神秘的治疗业务中,也许他带她回家是对的。

孩子们获准下床去道别。他们聚在前门,安·李的父亲的魅力让他们激动。他们半真半假地期盼他骑马把她带走,她被接走给人一种故事书里的感觉,让他们头晕目眩。有那么一会儿,他们觉得他们也将很快得到解脱。

安·李被高高地抱着,没有笑,黑色的眼睛不动声色,在他父亲的肩膀上一直看着他们,然后就转过脸去,再也没有回头。

护士长宾尼发现自己很难笑出来,她知道安·李将会跛足。更多的治疗会对她有所帮助吗?她将会走路,但会跛得很严重。她将会作为一个跛子而为人所知,“跛脚的安妮”、“安妮那个瘸子”。她最终会结婚吗?到了沙漠之中,她将怎样生活呢?

她的大脑飞速地转动了一会儿。安·李的算数不错,也许她可以为那些矿山经理记账……

但是,护士长宾尼没有以前那么乐观了。她走了回去,坐在她的办公室里。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阿尔伯特出事吗?

明天她休假,在晚班交班时,她对哈德莉说,晚上她要去乡下,直到明天晚些时候才能回来,随后她径直开车离开了。

在“黄金时代”,人们普遍感到放松,觉得可以任意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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