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成长下落不明

梦都是假的，只要醒来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生活却不是。生活中的烦恼是连续不断的，解决了一个，永远还有下一个。

 

1

夏飞带姜白蔻去见的不是别人，而是龚艾吉。正值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她却还是穿着高领背心，露出纤细的胳膊。虽然植皮手术已经做了，但新长出来的皮肤颜色还是有些浅，一看就有问题，所以她还是不肯露出脖子来。

也幸好这一年莫名其妙地流行起高领背心，她这样穿也没什么问题，反而显得有些妩媚。

夏飞跟她约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咖啡馆，姜白蔻一走进去，就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夏飞如今早已见怪不怪了，龚艾吉却已经猜到了她是谁，主动问：“你是借住在叶伟豪家里的那个混血儿对不对？”

姜白蔻也说：“那你是以前带伟豪哥哥吃饼干的那个女孩咯？”

看到两个人都听说过彼此，夏飞这才松了口气，他直言不讳地说：“叶伟豪在上雅思班，就把她送到了我们家，我马上就升高三了，实在没空陪她玩，你能不能帮我照看她一下？”

龚艾吉有些无奈地说：“我也没空，夏天是我爸妈生意最忙的时候，我根本走不开。”

自从离开那间饼干厂之后，龚艾吉的父母就盘下了市民广场的一个便利店勉强维持生计，夏天的确是最忙的时候。夏飞却还是道：“你又不用管她，找个地方让她待着就行了，毕竟她对国内不熟，我怕她乱跑有什么危险。”

“既然不用管她你又干吗非要让我帮忙？”龚艾吉瞪着夏飞道，“还有，你不觉得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会让她很伤心吗？”

夏飞怔了一下，才转过头看向姜白蔻，谁知道姜白蔻却饶有兴趣地看着龚艾吉。如果非要说姜白蔻跟谁比较像的话，其实还是跟龚艾吉像一些，两个人身上都有一些灵气十足的东西，是那种女生才有的聪慧。

看到姜白蔻没有在意，夏飞这才松了口气，又跟龚艾吉聊了聊叶伟豪的近况才分开。谁知道回去的路上姜白蔻却忽然抬头问：“你很讨厌我吗？”

夏飞怔了一下，道：“你说什么傻话啊？我只是真的要忙功课而已，高三很辛苦，你没听说过吗？国内的高考是决定人的一辈子的。”

姜白蔻思索了一会儿，才问：“那伟豪哥哥为什么不忙？”

“谁说他不忙，他跟苏子兮不是每天都起早贪黑地复习英文吗？”

姜白蔻便又问：“将来苏子兮姐姐要是去英国了，你会不会很舍不得她啊？”

夏飞呆了一会儿，才轻声说：“会吧。”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她？”

“我算老几？怎么可能让她留下来？”说完这句话，夏飞才发觉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只好补充道，“你苏姐姐是在为梦想而努力，我应该祝福她才对，怎么可以那么自私？”

谁知道姜白蔻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夏飞一转头，才发现她正盯着路边一个小摊位看，夏飞一看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那个叫糖人，你吃过吗？”

姜白蔻摇了摇头，夏飞便带着她走到糖人的摊位前，师傅正熟练地用糖画出一个孙悟空，姜白蔻简直惊呆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师傅的手看。那个时候夏飞在心里笑了起来：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呢！

他给姜白蔻买了一个蝴蝶形状的糖人，又买了一根雪糕，两个人边走边吃，有种说不出来的平静。马路上人很少，世界是寂静的，每到这种时候，夏飞就由衷地觉得幸福。他走着走着才发现姜白蔻的糖人化了，她粘得整个面颊都是，夏飞只好蹲下来帮她擦脸，姜白蔻一心一意地看着夏飞，过了好半天才说：“今天很开心！”

看到那天使般的笑容，夏飞忍不住说：“我也很开心。”

 

2

没过多久夏飞就习惯有姜白蔻陪伴左右了，谁知道她却在来过夏飞家两三天就不再出现了。叶伟豪送过来的冷风机正源源不断地送着风，妈妈一遍又一遍地感慨：“真舒服啊！伟豪那孩子，真懂事！”

夏飞知道他妈妈一直很喜欢叶伟豪，也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叶伟豪每次来自己家做客都会带一大堆礼品，夏天是护肤品和香水，秋冬则是羊绒围巾。叶伟豪的爸爸毕竟是商人，他从小耳濡目染，深谙送礼之道，其实拿过来的也不过是公司统一采购的客户礼品，特点不外是贵、大品牌、包装精美，但夏飞的父母都是务实的小市民，哪里懂得这些？叶伟豪想要讨好他们，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其实以往他们夸奖叶伟豪夏飞还挺骄傲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起来却觉得格外刺耳。他心烦意乱地下楼给叶伟豪打了个电话询问姜白蔻的下落，叶伟豪这才说：“她说今天约了朋友玩。”

“朋友？她在国内哪来的朋友？”

“谁知道，搞不好是我们小区的那些同龄的孩子。”

听他这么说，夏飞便也不再问了，不过既然已经打了电话，夏飞就顺便聊起了网上那张帖，他说：“我们论坛那张帖子你看了吗？”

“什么帖？我现在每天不是在背单词就是在写书稿，根本没空上网，唉，吴姐说我最好趁暑假写完，这样才能赶上下半年的书展。”

“书展？”

“就是一个大型图书订货会来着，很多连锁书店和媒体会趁那个时候推测下半年的出版趋势，吴姐说被他们看中才是真发达了，书展在十月，所以我得在此之前写完。”

夏飞怔了一下，他完全没听说书展这件事，但既然要特意送展，就说明非常重要是不是？

一想到此，夏飞顿时就泄气了，叶伟豪道：“你还没说到底是什么帖呢！”

“没什么的，就是老一类，拿我们俩比较来着。”

谁知道叶伟豪却笑了起来，说：“现在我明明比你红！还用比？”

其实他完全是在开玩笑，两个人以前也会拿这件事打趣，诸如谁比谁红、谁比谁更帅之类，这类玩笑话两个人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如今他这样说，夏飞却觉得有些难受，因为他说的是事实，而事实往往都是很伤人的。

感觉到了夏飞的沉默，叶伟豪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道：“那种事交给齐公子不就好？”

“也对。”

夏飞找了个借口匆匆挂了电话，之后他独自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却觉得阳光刺眼极了。

 

3

齐公子是夏飞粉丝后援团的团长，一个比夏飞小两三岁的女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网上总是假扮男性。也许每个作家都有那么两三个比较偏爱的读者，而齐公子就是夏飞最偏爱的那一个，自从夏飞出道起，她就主动帮夏飞建了各种粉丝群和部落，并将夏飞的那些读者群打理得井井有条，主动举办新活动、通告有夏飞文章的杂志期数、总结夏飞公布的所有消息，并为新的读者介绍夏飞。

一开始夏飞并没怎么在意她，后来看她只是默默做着这一切，却从来没有纠缠过他，这才忍不住问她要了联络方式。跟别的女生不一样，齐公子对夏飞始终冷冰冰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每天无微不至地打理着夏飞的那些粉丝团事务，他简直要怀疑齐公子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大约相识了一年后，夏飞才终于对她产生了一些信任，为了感谢她的忙碌，夏飞主动提出要送一本签名书给她，谁知道她却说：“我已经有你的书了，拿去送别的读者吧，她们都很想要。”

夏飞反而愣了一下，说：“那我送点儿别的礼物给你？”

齐公子这才勉强地说：“也行。”

看到她这么冷淡，夏飞简直有些抓狂，渐渐又觉得“她”其实是个男生。于是趁寄快递的机会，他特意打了个电话给齐公子，谁知道话筒那边却清晰地传来一个清脆利落的女声，声音虽然好听，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冷冰冰，道：“快递已经收到了，多谢你。”

夏飞瞪大了眼睛，过了好半天才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激动？”

她却问：“我已经知道你要寄快递来，为什么还要激动？”

夏飞这下彻底没辙了。

但也许是因为她的冷漠，夏飞反而有些依赖她了，他开始主动交给她一些事情办理，逢年过节也主动送上礼物。相比粉丝后援团团长，齐公子更像个经纪人，时不时就跟夏飞提建议道：“你得保持曝光率书才比较好卖，人气才不会下滑。”

夏飞当时在心里感慨：如今的小孩子，真是太厉害了！

“夏飞是我永远的男神”出现之后夏飞也曾联系过齐公子一次，让她打听一下那个人到底是谁，齐公子却空手而归，她说：“查了，那张帖子一出现我就查过了，结果她一个后援群都没有加入，也没有人认得她。”

“站内信呢？”

“发过，没回，我觉得你自己发比较好，说不定她会理你。”

听到齐公子这样说，夏飞也只好无奈地点开那个人的账号。

她的头像是夏飞当初印在书上的那一张，第一次出书，毫无疑问夏飞是激动的，连照片都看得出来，那种自信，那种快乐，恐怕此生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但这张照片配着那个名字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那个人的资料几乎为零，看注册日期也是最近的，难道真的像姜白蔻所说，是故意来抹黑自己的？

然而很快夏飞就打消了那个念头，谁会跟自己过不去呢？那张自己的丑照恐怕也是那人在别人的微博上找到的，那天那么多人参加了吴唔的婚礼，拍到一两张难看的也是正常的。再说人和人的审美差别那么大，至少夏飞自己觉得好看的照片，跟粉丝选出来的最好看的照片也相差甚远。

想明白了之后夏飞就发了一条站内信给那个人，没想到那个人却很快回复了，说：夏飞哥哥你好！没想到你会发消息给我！我今年十三岁了，自从你出书开始就在关注你，实在是打抱不平才忍不住发了那个帖子的！

看到这么活泼的语气，夏飞忍不住笑了，到底是小孩子呢。

他回复说：我跟叶伟豪是好朋友，根本没必要争论谁好谁坏的。

那个女孩却说：可是我维护自己的偶像又有什么错？叶伟豪只不过比你多出了两本书而已，他们就说他比你厉害，夏飞哥哥，你这样维护叶伟豪，可是他有没有维护过你？难道连你也认为多出书就了不起吗？

得，她都这样说了，夏飞又能说什么？难道对她说“不要维护自己吗”？

思来想去，夏飞只好说：我的意思是，你的语气可以柔和一些的。

那女孩却总是有她的道理，道：既然是在辩论，就应该堂堂正正地说出理由，我不想假装客观中立，我就是喜欢你，谁也无法阻止我！

看到这句话，夏飞简直快哭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可以回复的内容，只好把电脑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