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小菜园之缘

黎燕

退休多年的父亲，依然闲不住，到处转悠，终于看中了郊区二间无人住的旧平房，买下了它。

空闲多年的旧房，没有门，窗户也残缺不全，墙面乌黑掉渣。父亲寻来旧门窗，把它们收拾好，稳稳当当安上了。弟弟妹妹将墙面刷上了涂料，盘了一面火炕。一切就绪，秋风送爽时，父母便从楼里搬到这住下了。

安顿下来后，父亲四处拾捡旧砖头，砌了院墙，房前屋后的空地围上了篱笆墙。一个颇像回事的农家小院，让人眼前一亮。

经过一番打理，父亲有了向往已久的小菜园！

转年春天，父亲和母亲用铁锹和镐头，把园子里的土，全都翻了一遍，将经过暖阳晒过，变得松软的泥土打上垅。之后，次第种下了芸豆，青菜，玉米；栽上了土豆，黄瓜，茄子，辣椒，西红柿。

每天刚蒙蒙亮，父亲就到园子里忙活了。母亲做好早饭，喊他，父亲才放下农具，回屋，吃饭，休息。

天气越来越暖和，园子里一片青枝绿叶，父亲待在这里的时间更多了。

父亲一遍又一遍地松土，锄草。即使休息，也在园子里，时常拄着被手掌磨得又光又亮的镐把或锄把，亲昵地端详着青翠欲滴的菜蔬。过了一会儿，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暗自笑了笑，继续弯腰劳作。

父亲出身于农民世家，与泥土有着至深的情缘。

这个小菜园，在他精心料理下，很快就像模像样了。玉米和菜蔬，都长得油黑葱绿，欣欣向荣的。

父亲在园子里忙活时，汗水从他的额头，顺着眼角的皱纹，流过脸颊，脖颈，裤腿，滴入泥土里。汗滴裹挟着泥土合成的水汽儿，从地面向上升腾，有的随风飘散，有的落在父亲的胳膊，脚面上。浸润了地气的父亲，多了底气和劲头，神清气爽。

看到父亲的心情大好，面色也红润多了，孩子们高兴极了。

这个小菜园，给父亲日渐苍老的生命，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园子里劳作的父亲，连同那些朝气蓬勃，旺盛生长的农作物，联袂为人与泥土，人与植物结缘的美丽诗篇。

父亲细心耕作的土地，日渐肥沃起来；父亲精心呵护的小白菜，水萝卜，豆角，茄子，黄瓜，西红柿，窝瓜，土豆，玉米，都长得旺旺的，壮壮的，肥肥的。

夏天，到园子里拔一把青翠的小葱和生菜，摘几条顶花带刺的旱黄瓜，几个鲜嫩的小辣椒，就着母亲用自产黄豆做成的土酱下饭，别提有多爽口了；秋天，美美地啃，从园子里掰下来，在大铁锅里刚刚烀熟的甜润青玉米，唇齿留香啊；冬天里，暖暖地坐在热炕上，吃着母亲晒制的豆角干，土豆干，南瓜干炖出的家常菜，常常让我和弟弟妹妹食欲大开。

看到子女欢天喜地，津津有味地享受自己的劳动果实，父亲心里熨帖着呢。他捏着小酒盅儿，吱溜地喝一口白酒，眼睛微微合上，随即发出“啧啧”的品咂声，脸上堆着畅快的舒心笑容，苍老的眸子绽放出微亮的光亮来。

父亲眼里脸上的笑容，如朵朵菊花，美美地开在了我们的心里。

欣慰与祥和，温暖与芬芳，在小屋里弥漫开来。一个大家五个小家的日子，更有奔头啦！

假日里，偶尔，我也会到园子里干一会儿活。我把这当成一味调料，不时地直直腰，瞅瞅天，瞅瞅远处，瞅瞅喜鹊在头顶喳喳欢叫，蜻蜓蝴蝶在身边飞来飞去。

父亲一直埋头劳作，锄地的沙沙声不绝于缕。松软的泥土，舒爽妥帖地在他的脚旁涌动，涌动；鲜亮的菜蔬，绽放甜美的欢笑，在他的身旁起舞，起舞……

此时此刻，眼前的世界，一派现世安稳。我的内心，满是明亮温馨。

这是父亲68岁至77岁，一段美好岁月的留痕。

感谢小菜园， 为父亲晚年过上田园生活，亲近泥土，耕耘田垄，快乐养生，立下了功劳！

我父亲患有严重的胃溃疡，曾做过二次胃切除手术，有品质地活过了9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