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的房牙子，老一辈的，差不多一百一十岁有多。文革牛屁哄哄，在我们老家，却也有不少传统没有消失。老街上我五老爷的大烟摊子，场场有六七十岁的老头攥着一两块钱，去抽二分硬币的鸦片烟泡子；牛马市的牙子；镇雄城及乡下的房牙子；摊摊匠。这些九流十三教，加上端公、跳大神的巫、看地的阴阳，构成我幼年的乡村记忆。

房牙子，如今在城里的，整套西装穿起，扎好领带，每日电话洗客，“打扰一下，你的房子要卖吗？”，这是找房源。“打扰一下，我们有某某新盘，海景房，有兴趣看看吗？”，这是推楼盘。这些，至多是个卖房子的，跟卖保健品、萝卜的技能一样。迫切的想交易，也不管那房子适合客户不。

旧时我们乡间或城里的房牙子，我见过两个。

城里的，那时住房紧张，寸土寸金，一个床位都了不起。他们会知道哪家阁楼上可以支个床，开个小门。我杨世伯在中山路的那个十平米阁楼，就这样通过牙子租出去。买房，须是带去看过，反复看反复谈。房牙子居中，当担保。我见他们的作用，就是证明这是一个行情价。

有的牙子，会选房。人家托他找房，事先是看准了的。就是事先调查，觉得那房好，房主也可能卖，才托牙子谈价。通常，牙子会说：“陈老三，你左侧这个进出（两间房），王二看得起，卖球掉算了！”。陈老三回道：“他看得起我就卖，那早卖了。我不想卖，留给儿子呢！”。牙子又说：“不卖？你右边宽得很嘛，儿子在右边，配几间都可以配。乘人家跟你找这间，卖了算了。又不是只有你这里有地有房，这年头，找个买主也不容易！”。陈老三：“去年，成二出的价，七百五，我沒有卖，你去问！他王二出得起多少价？”。牙子：“你要的价才是价嘛！你说个价，我看看！”。

陈老三想想：“这左边两间房，一进一出，有人谈过。七百五是他报的价，沒人还过价。这回王二托人问，给他涨点，八百块！”，于是对牙子说：“本来只有卖米卖肉的，哪有人卖屋基园子。八百块，王二愿意出，我割爱了！”。

过几天牙子见了王二，说：“王二，那两间房，陈老三要八百哦，尻得起不？”。王二说：“陈老三，去年才要七百五，今年八百，涨行市！这样，你去给他说，七百五，干了马上成交！”。

牙子见到陈老三，说：“我问过王二了，出七百五，我看还是卖了。再等，也就这价，钱难挣，一大笔嘛！”。

又过些许日子，陈老三碰到了急用钱的坎坎，请牙子约了王二，七百五卖了两间土墙房。中介协议都没有个，双方就认这个房牙子，有异议请他作证。牙子费，卖方出，通常十块钱，不比现在按百分比收2个点。

找房找地的牙子，如今在城里才能挣钱。任何时候，地段、房子质量、面积、交通、朝向都决定着房子价。这里面的名堂只有牙子才专业，同一小区，这栋要贵点，为什么，朝向小区景点，而且南向。那栋便宜点，为什么？阳台前是山墙，透不出去，南向又如何！减价。噪音、釆光与釆阳、楼层高低与朝向、舒适性，如此等等，使城市房子价格构成复杂，更何况还有地段与交通、教育与商业配套。

如今在城里，只会打电话洗客、带人看房，牙子生意已十分难做。住房标准化，信息透明化，交易法制化，加上现代居住文化的多样性，牙子行更要专业，能够在性价比上为客户服务好，才有生意。

以后的日子，城市会不缺房。开启房产交易的价值发现时代，不是穿上西装就可以洗客卖房了，时代变了。不少人会从这个行业出局，包括那些考了证的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