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1967年春节前几天,“造反派”勒令我们春节前必须从机关家属房搬出去。我们一时找不到房,父亲只得找房产公司一位退休的老经理,老经理很同情我们,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房,他告诉父亲:东街离十字街不远有四间房,两间正房约30平米,但曾发生过凶杀案,男主人将自己的老婆用斧头砍死,然后上吊自杀;两间小东房只有15平米,原来是一个孤寡老人居住,老人出身小业主,“文革”开始有人给他贴了大字报,老人吓坏了,当晚就上了吊。因为是“凶宅”,现在还没人住。这四间房恰好是一个小院,父亲决定搬到这里。
老经理找了一个工人给我们开门,两间正房里落满了灰尘,墙角挂着蜘蛛网,里屋一盘土炕,木头炕沿周围还有褐色的血迹,工人用铲子把血迹刮去。外屋房顶漏着椽檩,正对窗户一根椽子上还有一个粗铁丝拧的环,这是男主人上吊拴绳子用的,我站在磊起两个凳子上,用钳子将铁环剪下来。两间小东房窗户很小,里外屋的四壁和房顶熏得漆黑,虽然一段时间不住人了,但屋内仍然有一股烟熏火燎的气味。
春节前,我们顶着风雪用手推车一车一车搬家,大年三十除夕夜,当千家万户点燃的爆竹划破风雪迷漫的夜空时,我们搬进了这个“不吉利”的家。
搬家不久,“造反派”要到家里搜查,母亲作了最坏的打算,她将500元钱缝在自己的棉袄里,让我穿上,躲出去,并叮嘱我,如果父母被关起来后,要我好好照顾弟妹。我答应了母亲,穿上母亲的棉袄,跑到西门外林场,又冷又饿,整整躲了一天,傍晚,我才回了家。
很长一段时间,父亲关在武装部马圈,母亲到“五七”干校劳动,我带着三个弟弟一个妹妹生活。晚上我们战战兢兢挤在土炕一角睡觉。白天我们自己做饭吃,当时供应的粮食30%是细粮,我们舍不得吃,留着父母回来一快吃,菜也舍不得买,因此经常吃不饱,只好分份吃。我们经常到菜铺拣别人扔下的菜叶,回来做菜。
一天黑夜,我们睡下不久,听到院里有脚步声,我们不知道进来的是坏人还是小偷,连哭带叫呼救,大概来人听到只有几个孩子,从墙上跳了出去。
那时我只有15岁,最小的弟弟还不到6岁,家里生活很艰难,出外还要遭人的白眼。有时我实在难过,就独自一人跑到荒郊野外,望着远处的天空叹息。
“文革”——那个想起来催人泪下的年代。
大年三十除夕夜,当千家万户点燃的爆竹划破风雪迷漫的夜空时,我们搬进了这个“不吉利”的家
有时我实在难过,就独自一人跑到荒郊野外,望着远处的天空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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