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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偶录--《家世旧闻》

(2021-03-02 09:52:38)


   1965年夏至1966年春间,寅恪先生著寒柳堂记梦未定稿弁言谓:东坡诗云:事如春梦了无痕。但又云:九重新扫旧巢痕。夫九重之旧巢亦梦也。旧巢之旧痕既可扫,则寅恪三世及本身旧事之梦痕,岂可不记耶?

 

   然则梦痕不仅可记,其中复有可惜者存焉。复次,寅恪童时读庾信《哀江南赋》序云:昔桓君山之志事,杜元凯之平生,并有著书,咸能自序。潘岳之文采,始述家风;陆机之辞赋,先陈世德。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藐是流离,至于暮齿。

 

   深有感於其言。后稍长偶读宋贤《涑水记闻》《老学庵笔记》二书,遂欲取为楷模,从事著述。今既届暮齿,若不於此时成之,则恐无及。因就咸、同、光、宣以来之朝局,与寒家先世直接或间接有关者,证诸史料,参以平生耳目见闻,以阐明之。并附载文艺琐事,以供谈助,庶几不贤者识小之义。既不诬前人,亦免误来者。知我罪我,任之而已。

 

   其所以取君实之书,以为楷模者,盖《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壹肆零《涑水记闻》条云:宋司马光撰。是编杂录宋代旧事,起于太祖,迄于神宗。每条皆注其述说之人,故曰记闻。或如张詠请斩丁谓之类,偶忘名姓者,则注曰,不记所传。明其他皆有证验也。

 

   此文所记,皆有证验,窃比于温公是书也。

 

   其所以取务观之书,以为楷模者,盖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壹壹《老学庵笔记》条云:陆游务观撰,生识前辈,年登耄期,所记见闻殊可观也。

 

   与寅恪之家世及草此文之时日,颇亦相合。故不揣浅陋,藉作楷模也。

 

   然而,寅恪先生“最后之作,大都在混乱中佚失,...... 晚年心血所寄,仅存残稿如许,不其痛欤!”(蒋天枢语)

 

   寅恪先生著《寒柳堂记梦未定稿》前二十年,在《读吴其昌撰梁启超传书后》论及陆游“以元佑党家话贞元朝士之感”:自戊戌政变后十余年,而中国始开国会,其纷乱妄谬,为天下指笑,新会所尝目睹,亦助当政者发令而解散之矣。自新会殁,又十余年,中日战起,九县三精,飚回雾塞,而所谓民主政治之论,复甚嚣尘上。余少喜临川新法之新,而老同涑水迂叟之迂。盖验以人心之厚薄,民生之荣悴,则知五十年来,如车轮之逆转,似有合于所谓退化论之说者。是以论学论治,迥异时流,而迫于时势,噤不得发。因读此书,略书数语,付稚女美延藏之。美延当知乃翁此时悲往事,思来者,其忧伤苦痛,不仅如陆务观所云,以元佑党家话贞元朝士之感也已 

 

   陆游《家世旧闻》成书于淳熙(1174-1189)之前,世不易见,惟赖佳抄以存之。此书经诸藏书家传抄,几欲开雕而未果,延至199312月,才由中华书局整理,出版。寅恪先生在世时恐未及见。

 

   放翁乃诗人兼史家,著述严谨,言必有征,与杂抄漫录者不同。《家世旧闻》两卷,记述高祖陆轸、曾祖陆珪、祖父陆佃、叔祖陆傅、父亲陆宰及外家唐氏之轶闻旧事。陆家前辈历中外,勤劳王事,熟悉朝廷掌故,因此,《家世旧闻》涉及宋朝(真宗至高宗时期)政治、经济、交聘、典章制度、道德规范、学术、文学等,极具史料价值。

夜读偶录--《家世旧闻》


《家世旧闻》上下卷摘录数则

 

   太傅(讳轸,字卿,陆游高祖)出入朝廷数十年,然官不过吏部郎中,太尉(讳珪,字廉叔,陆游曾祖)兄弟行有官者十余人。惟十七伯曾祖,仕至远郡守,余不过县令而已。亦有为县数任者。盖前辈安于小官如此。太尉与孙威敏、庞庄敏皆亲故。自二公贵,有书则答之,不先通书也。间至京师,必俟调官毕,始一见而归。二公遣子弟追饯,或已不及。与欧阳文忠公亦联姻。尝过扬州,文忠适为守。入境,关吏以告,文忠喜谓诸子曰:陆长官来矣,汝前母早死,吾见杨家诸亲,未尝不加厚也。已而,公亦不求见而去。

   太傅性质直,虽在上前,不少改越音。为馆职时,尝因奏事,极言治乱,举笏指御榻,曰:“天下奸雄睥睨此座者多矣,陛下须好作,乃可长保。”明日,仁祖以其语告大臣,曰陆某淳直如此。

 

   楚公(讳佃,字农师,陆游祖)仕宦四十年,意无屋庐。元祐中,以忧归,寓妙明僧舍而已。晚得地卧龙山下,欲筑一区,竟亦不果。山麓有微泉,引作一小池,名之曰“三汲泉”,今岁久,遂不知其处矣。

 

   王禹玉作《上永裕陵名表》,云:垂精七闰之余。表犹未出,楚公与众从官见韩玉汝韩缜。玉汝曰:今日左揆上陵名表,用七闰字何所出?坐客莫能对。玉汝乃特以问公,公不得已,徐曰:“‘五岁再闰。注似云十九年七闰为一章。闻者骇服。是时禹玉已病矣,犹如是之工。楚公于应对间,逡巡退让,不肯以所长盖众,此吾家法也。

 

   楚公言:神祖语皆成文。公在后省日,尝因进呈修敕,日旰犹反覆考阅未已。时上疾初平,公乃请俟他日。帝整容,曰:“非喜劳恶佚也,盖享天下之奉,思以此勤报之。”当时语实如此,无一字润色。

   东坡先生守钱塘,六叔祖祠部公(讳傅,字岩老)为转运司属官,颇不合。绍圣中,章子厚作相,力荐以为可任谏官、御史。遂召对。哲庙语讫。公至殿上,立未定,上即疾言,曰:“苏轼!”公度章相必为上为钱塘不合事,乃对曰:“臣任浙西转运司勾当公事日,轼知杭州,葺公廨及筑堤西湖,工役甚大,臣谓其费财动众,以营不急,劝止。轼遂怒,语郡官曰:‘比举一二事,与诸监司议,皆以为然,而小辄呶呶不已!’‘小’盖指臣也。然是时岁凶民饥,得食其力以免于死,徒者颇众。臣所争亦未得为尽是。”上默然。章相闻之,亦不悦。以故仕卒不进。

 

   楚公为太学直讲累年。既去,而太学狱起,学官多坐废。元丰中侍经筵,神宗从容曰:“卿在太学久,经行为士人所服,卿去后,学官乃狼藉如此。”公曰:“学官与诸生,乃师弟子。今坐以受所监临赃,四方实不以为允。龚原、王之等,皆知名士,以受乡人纸百番、笔十管,斥废可惜,愿陛下终哀怜之。且臣为直讲时,有亲故来,亦不免与通问,使未去职,亦岂能独免。昔苏舜钦监进奏院,以卖故纸钱置酒召客,坐自盗赃除名。当时言者固以为真犯赃矣,今孰不称其屈,臣恐后人视原、之等,亦如今之视舜钦也。”虽不见听,然上由是益知公长者

   司马温公初秉政,一日,谓从官曰:“比年法令滋彰太甚,如三省法,乃至数百策,又多繁词,不切于用。如其间一条云‘诸称省者,谓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岂不可笑邪?”时诸人多与修书者,皆唯唯。楚公独起,对曰:“三省法所以多,缘并格式在其间。又所谓三百册,乃进本大者,而进表及元降旨挥、目录之类,自古却不少,若作中字,则不过五六十册,比旧日中书条例,所减乃过半,非滋彰也。至如‘诸称省谓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者,盖为内侍省亦称省,若不明立此条,虑后世阖寺盛,或敢妄自张大故也。”温公改容,曰:“甚善。”至崇宁后,群阉用事,遂改都知为知内侍省事、同知内侍省事,押班为签书内侍省事,以僭视枢府,则楚公所论,可谓先见远虑矣。

   黄安时自言:少时见楚公,以所著《春秋论》为贽,其间有论董仲舒不合圣人处。楚公从容答曰:仲舒读此书,三年不窥园,乘马不知牝牡,吾子曾如此下工夫乎?安时言:自闻此语,终身不敢轻立议论。

 

   楚公尤爱《毛诗》,注字皆能暗诵,见门生或轻注疏,叹曰:吾治平中至金陵,见王介甫(王安石,字介甫,号半山有《诗正义》一部,在案上,揭处悉已漫坏穿穴,盖阅频所致。介甫观书,一过目尽能,然犹如此。

 

   先君言:玉玺,旧有六而已,其文曰“皇帝之宝”、“皇帝行宝”、“皇帝信宝”、“天子之宝”、“天子行宝”、“天子信宝”。虽各有所施,其宝皆藏而不用。凡诏书,别铸“书诏之宝”,而内降手札及与契丹国书,用“御前之宝”而已。至绍圣末,得秦玺,青玉也,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故改元元符。崇宁中,又获一玺,文曰“受命于天,既寿亿,永无极”,莫知何代物。然此二玺及祖宗时六玺,皆朴质,亦不甚大。蔡京乃请别求玺材,即用旧文重书刻之,谓八宝,皆美玉大璞,绝胜旧宝。然篆文皆以意造,为虫、鱼、乌、兽、龙、蛇之形,笔意华藻柔弱,无复古法矣。又得玉璞绝大者于阗,色如凝脂,玉工皆谓目所未睹,乃琢以为玺,径九寸,细为九龙,文曰范围天地,幽赞神明,保合大和,万寿无疆,谓之定命宝,冠八宝之上,总称九宝。定命者,时方兴神霄之事,言神霄帝君赐上定命,故以名宝。置符宝郎,又以内臣为内符宝郎,缄启沐浴,皆以内符宝郎司之,所谓符宝郎者,莫得与也。

   先君言:宣德门本汴州鼓角门,至梁建都,谓之建国门。历五代,制度极庳陋,至祖宗时,始增大之,然亦不过三门而已。蔡京本无学术,辄曰:天子五门,今三门,非古也。天子五门,谓皋、库、雉、应、路,盖以重数,非横列五门。京徐亦知其误,而役已大兴,未知所出。其客或谓之曰:李华赋云:复道双回,凤门五开。是唐亦为五门。京大喜,因得以藉口,穷极土木之工,改门名曰太极楼。或谓太极非美名,乃复曰宣德门,而改宣德郎为宣教郎。门成,王履道草诏,曰:阁道穹窿,两观骞翔于霄汉;阙庭神丽,十扉开辟于阴阳。十扉,谓五门也。昔三门,惟乘舆自中门出入,若赐臣下旌节,则亦启中门而出,盖异礼也。至是,中门之左右二门,亦常扃。赐文臣旌节,则启左而出;赐武臣旌节,则启右而出。门虽极精丽,然气象乃更不及昔之宏壮也。

 

   彦猷侍读,质肃公无服兄弟。吴越之末,唐氏有名渭者,从其王归朝,得为王官,出领归州刺史,遂居荆渚,质肃公之祖也。名涣者,留居钱塘,侍读之祖也。侍读平生酷好砚,甚爱红丝石,以为备砚之美,非端、歙可比。红丝者,侍读初得之青州山穴中,红黄相间,纹如缠丝,以分布满砚为尤贵。亦有如山峰、林木、花卉之状者,莹润而有,故宜墨而不损笔。石中往往自出膏液,与墨相和,落纸如纯漆,天下石无此奇也。每一作墨,旬日不乾。匣必用银,若用漆匣,则气液蒸润,未几辄败。然侍读言,自得石,才琢二十余砚,而山穴为崩崖所窒,遂不可复取。今世所有,皆山外顽石,徒窃其名耳。后人诋红丝砚,至以为但堪研朱及作投盆,盖徒见顽石窃名者,不足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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