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鼬×宇智波佐助。
架空设定。
>>> One。
Le ciel obscure la solitude
qui nous rends trop de poline。
这个世界依旧喧嚣而寂寞。
>>>
季节已是深冬。
路边的梧桐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干枯的枝桠扭曲着刺向天空。靠近树干的部位有候鸟留弃的空巢,带着枯败的草黄色,空落落地横在视线里。
深巷里潮湿的路面残余着单薄的碎冰,反射着冬日苍白的日光。
天空依旧蓝得那么彻底。
宇智波佐助第一次想起鼬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深冬。
彼时天空中正密密麻麻地落着夜雪。街灯昏黄的光影覆在路面上,印下微薄的一层影子。行走在积雪上的触感异常柔软,每一步都像是踩上了空中的浮阶。
路边的栏杆上水流如注。夜雪轻轻地落在睫毛上。那种感觉如此虚浮。却又如此真实。
东京郊外笔直的公路不知通往何处。宇智波佐助站在路中央的分道线上,长久地注视着远方。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冬日荒野。寂静深不可测。
夜空黑得仿若地狱。唯有零落的星辰还残留在视野里。
宇智波佐助就这么沿着公路一直走。前方的景色越来越黑暗,到最后连路灯的微光也消失殆尽。在寂静中只能听见自己绵长的呼吸声。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夜空中转而开始密密麻麻地落下雨来。
冰凉的雨水沿着眼角流下来,像眼泪一样蜿蜒了满脸。
世界像是要被寂静吞噬。连时光的触须都无法驱散绝望。
虚空。除了虚空,还是虚空。
宇智波佐助停下来,回头看走过的路。两条平行线在视野的尽头交汇成一个微小的点迹。无数昏黄的微光像萤火一般在黑暗中浮沉。
眼前忽然弥漫起模糊的雾气,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开。透明的液体混杂在雨水中倏地落下来。鼻尖的酸楚迅速地蔓延,佐助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已经红了眼眶。
他就在那样无助失措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鼬。
毫无征兆。猝不及防。
再往前走便出现了分岔路。无论是哪条路都只通向黑暗。
佐助掏出手机,在漫天滂沱的冷雨中摁下一串忽然浮现在脑海中的、陌生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存在。请查证后再拨。」
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接通的。毕竟是随便编出来的奇怪号码啊。宇智波佐助自嘲地摇了摇头,换了一个号码摁下通话键,再次把手机放到耳畔。
「喂。大蛇丸。快点来找我。」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佐助心烦意乱地把通话中的手机丢到一旁。
而后他在深夜的流浪公路上蹲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哭得悄无声息。
>>> Two。
Le ceour qui brise a cause
qu'il y a veul seul。
你说只有时光能让情欲蒙尘。
>>>
宇智波佐助至今无法理解自己选择医科大学的原因。就像人类无法理解生命为何如此蓬勃而卑微。他不喜欢医院里冷冰冰的消毒水味,那种味道刺激得心脏隐隐作痛。
死亡就那么安静地潜伏在周围。屏息着。等待着。像是躲在阴影里狩猎的撒旦。
很久以前似乎有人这样问过佐助。
为什么长大以后不想成为一个医生呢。之类的问题。
佐助仍然记得当时的回答。他摊开手数着手心细碎的掌纹,轻轻地皱起眉头。
因为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可是后来。再后来。宇智波佐助却鬼使神差地成为了大蛇丸的学生。
第一天去报到的时候已将近黄昏。天空中大雨倾盆。老旧的实验楼泡在水中摇摇欲坠。用石灰刷过的墙潮湿得起了皮,像是不断剥落着回忆的旧照片。
佐助没有带伞,浑身湿透地走在寂静幽暗的走廊上。他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实验室门口停下来,轻轻地推开门。空气中光线凌乱交错,地板上有一层薄薄的水光。
所有准备好的开场白忽然就哽在了喉咙里。
空洞惨白的眼球。打着耳钉的左耳。小指的指骨。拳头大小的红润心脏。异常苍白的皮肤切片。载玻片上的血迹尚未干涸。掌心细碎的伤口密布。纠缠的十指。一小瓶透明的液体,上面贴着名为“眼泪”的破损标签。
试剂柜里乱七八糟地陈放着这些装了人体器官的玻璃瓶子。
佐助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努力止住了胸中的呕吐感。
大蛇丸就站在落地的试剂柜前。长发松散着落在肩膀上。他的表情轻蔑而绝望,长久地注视着那个被囚禁在狭小容器中的苍白眼球。
佐助顺着大蛇丸的视线看过去。一瞬间从那空洞的眼神中,他仿佛看见了地狱。
被死亡缠绕着。不断挣扎着的地狱。
病态。喧嚣。故事不断发生。不断遗忘。
宇智波佐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大蛇丸的车上。车窗开了一半,冷风灌进来在耳畔掀起一阵呼啸。他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忽然就悲哀得难以自禁。
因为。他连关于鼬的只字片语都无法回忆起来。
>>>Three。
L'amour est partie il ya
longtemps que je t'ai vu。
你说只有死亡可以把我们分离。
>>>
抵达东京市区的时候宇智波佐助就开始发烧。
在家躺了两天体温却仍然维持在39摄氏度,并且丝毫没有要降低的迹象。
于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大蛇丸终于忍无可忍,一大清早就硬生生地把佐助从被窝里拖出来直接丢上了去医院的车里。下楼的时候佐助挣扎着拒绝,却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
他说。如果你不想明天就躺进太平间,现在就乖乖跟我去医院。
检查的结果是急性肺炎。卡卡西一边收了听诊器一边说,「怎么会搞成这样?还真是越长大越喜欢乱来。想以前鼬还在的时候……」
但是卡卡西忽然就噤了声。
佐助不知道他匆促的沉默背后隐喻着什么。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在病历卡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写下最后一撇的时候笔尖蓦地一个趔趄,笔画弯折了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
那个片假名看起来像是带着隐约悲伤的表情。
佐助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因为空间不够的缘故没有涂掉重写。然后他翻到下一页,在“家属”一栏的空格里迅速地写上了“无”。
阳光从高大的落地窗内照进来。佐助躺在铺着苍白床单的病床上,透明的液体通过细细的塑料软管一滴一滴流进他被病毒纠缠的身体里去。
卡卡西就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双眼紧闭的少年。他不知道佐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瘦得仿佛要沉没在这一片苍白的寂静中。他记得佐助曾经也是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呼吸断续,心跳急促。有一瞬间卡卡西甚至以为他也会失去佐助。
就像失去鼬一样。
傍晚的时候宇智波佐助从睡眠中醒来。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床头放着一碗还残余着热气的粥,碗下面还压着一张便条。「佐助我晚上还要上班所以回家补觉就不陪你了。清醒了就赶紧把粥喝了,晚上的时候再来看你。」
没有署名。不过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写的。
佐助把便条从碗底抽出来。再读了一遍之后把它揉成纸团丢向垃圾桶。
纸团在垃圾桶的边缘滚了几圈,终于还是摇摇晃晃地掉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
宇智波佐助在那天晚上意料之中地失眠。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坚硬的床板硌得后背生疼。
他想着卡卡西白天没有说完的话。
「想以前鼬还在的时候。」
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记得鼬却只有佐助一个人把他忘得那么彻底。
>>>Four。
C'est incroyable que je peut
vivre comme ca。
你看我们的手心纹路蔓延而缠绵。
>>>
午夜的时候天空中又开始密密麻麻地落下雪来。
宇智波佐助坐在医院花圃的木质长椅上,抬头看着灰霾的天空。雪花不断落在他单薄的衬衫上,融化成的水冰凉地紧紧贴着皮肤。
深冬的花田枯草芜杂。常绿灌木顶着雪瑟缩地站在寒风里。
街灯孤独的光芒落在长椅上。佐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薄薄的一层覆在积了雪的地上。
一阵猛烈的夜风穿过了灌木丛。
唰啦啦。地上的树影被吹得左右摇晃。
生命像是一场惨烈的狂欢。
宇智波佐助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他觉得空洞。并且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佐助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看见卡卡西坐在长椅上。为他撑着伞。
「半夜不好好在房间里待着。穿这么少还跑到这里来。你还想在医院里躺多久?」
佐助别过头去没有回答。他摊开手接住从空中落下来的雪,看着它们在掌心慢慢融化成一滩水。冰冷的触感通过神经直抵大脑。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再让人这么担心了呢。」
宇智波佐助蓦地一怔,忽然就觉得街灯微弱的光芒很刺眼。他抬起衬衫的袖子遮住双眼,却发现来自眼中的透明液体连袖口都要泅湿。
「对不起。」此刻佐助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话可以说。
「这种话以后留着对自己说。再这样下去你迟早有一天会被送进太平间。」
「我知道。」
世界太空旷,而人类那么渺小。生活就像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独角戏,到最后才发现舞台上灯火零落。蹩脚的故事连自己也无法蒙骗。
直到时光的尽头。遥远的溯风把所有存在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我们作为渺小的星球上,更加渺小的生物,战栗着双手合十。静待死亡。
可是谁知道。要用尽多少气力才能够将一个人遗忘殆尽。
遗忘是比死亡更加残酷的事。他曾经那样说过。
只是曾经倾听的人却再也无法想起只言片语。
过了很久。佐助才把袖子从眼前挪开。「喂。卡卡西。你认识的鼬是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忽然想起来要问这个呢?」
「我认识他。也许不。但是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卡卡西看着眼前疲倦而瘦削的少年,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不会认识他的。因为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离开了。说不定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我为什么会想起他呢。」
「是吗。只要你偶尔会想起他就够了。」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世界看上去像是遭到电波干扰的电视剧。
寂静是三千米深的幽寂海底。喧嚣是沸水中炸裂的气泡。
可是无论何时何地。我知道我都没办法找到你。
>>>Five。
Just remember in the
winter。far beneath the bitter snows。
我想要一直看着你。就算世界在身后崩塌成残垣断壁。
>>>
纠缠的梦境里是空旷大海上的孤独浮岛。
天空阴霾。好像伸手一触就会“簌簌”落下灰尘来。
岛上的泥土被鲜血染得一片绯红。炮弹留下的巨大弹坑里开满了玫瑰,其中的一些被填上了红色的水泥。那些玫瑰摇曳着入梦。旧世芬芳,不依不饶。
海水逐渐涌上来。微弱的光芒落在海面上。岛屿上的一切很快被淹没。
所有的一切都在沉没。岛屿像是崩塌的城堡,喧响着坠落海底。
汹涌的海面上是浮尸几重。夜空中星辰惨淡。
三千米深的、幽暗寂静的碧绿海底。在那里有两具纠缠的尸体。他们的皮肤苍白,略微有些浮肿。可是他们仍旧拥抱,并且亲吻。仿佛倾尽一生的爱情。
墨绿的海藻就这样安静地蛰伏在周围。海水凝固着没有流动。
逐渐有鲜血滴下来。在海水中没有流散,像是落下来的一场雨。雨下得越来越汹涌,直到把视野内的一切都染成绯红一片。那么浓烈的绯红和刺骨的恐惧。
宇智波佐助觉得胸口好像被谁捅了一刀,心脏痛得火烧火燎。
他在睡梦中仍然保持清醒,并且知道这是梦境。或许就这样放着不管好了,无论怎样醒过来就没事了。他这样想着安慰自己。可是逼仄的环境不断地拥挤起来,逼得他想要逃离。
想要逃离。想要逃离。想要逃离。
像是要强迫他接受什么似的,梦境在眼前愈演愈烈。
宛如一场末世的烟火,蚕食着最后的预言。
宇智波佐助觉得自己在流泪。无论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无论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宇智波佐助被手机吵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深冬的天总是亮得很晚,窗外只有隐约的亮光。
他扭亮了床头的台灯,被刺眼的灯光晃得一时睁不开眼。他眯起眼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一串凌乱的号码。佐助知道这来自大蛇丸。可是他并不准备接。
手机在孤独地震动了四十五秒后终于安静下来。佐助回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他扯着睡衣的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眼睛,然后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佐助有气无力地把它放到耳边,摁下了接听键。
「佐助。你现在可不可以来学校一趟?」
「你变态也要有个限度。大蛇丸。」
「只是突然想起来上次留给你的硬盘里有需要的资料罢了。我可是找了一晚上,可惜没有别的备份。反正你也已经醒了,顺便给我送过来吧。」
宇智波佐助在电话的那头长久地沉默着。末了他像是认输般叹了口气,「好。」
深冬的巴士站台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因为天气过于寒冷的缘故,巴士的首发时间从入冬开始就推迟到了六点半。佐助看了看远处钟楼上的巨大时钟,黑色的时针稳稳地落在“Ⅴ”和“Ⅵ”之间。
他捏紧了手里的移动硬盘,开始沿着人行道奔跑起来。清晨冷冽的风灌进肺里牵扯出一片深深浅浅的疼痛感。他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忍耐着。没有皱眉。
路边的广告墙上有人用涂鸦体写了一句话。
他说。死亡让爱变得匆促。
>>>Six。
The night has been to
lonely。The road has been too long。
你知道我现在爱你。并且从来不曾犹豫。
>>>
宇智波佐助走到实验室的时候才发现大蛇丸并不在。
在清晨昏暗的光线下,玻璃瓶里的人体器官呈现出一种诡谲的色泽。
苍白饱满的眼球紧贴着瓶壁,失去焦距的瞳孔无神地望着远方。原本惨白的巩膜此时微微发黄,就像是被火焰灼伤的天空。那么空落落地被囚禁在狭小的容器里。
于是佐助忍不住想,大蛇丸他果然是个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恋尸癖。
既然大蛇丸不在,佐助也没有继续等下去的打算。他把移动硬盘放在实验桌上,带上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感应灯坏了,原本就显得幽暗寂静的环境越发令人毛骨悚然。窗外的天空中积聚了大片的云朵,边缘微微发白。远处的钟楼传来清亮的钟声,整整齐齐地响了六下。
城市里又开始下雪。
宇智波佐助回头的时候忽然发现走廊尽头的实验室似乎开着门。
在他对这所学校为数不多的清晰记忆里,那间尽头的实验室一直都是上着锁的。木质的门很老旧,苟延残喘地关在那里,稍微一碰就会“簌簌”落下尘埃来。
佐助曾在入学的第一天来过。昏暗的实验楼里被病态的安静笼罩。他抬手叩门。因为持续地下着暴雨的缘故,走廊里很潮湿,涂了树漆的木头被水汽泡得有些起皮。时至今日佐助仍然记得那残留在指尖的黏腻触感,像是触摸着长久被海水浸泡的浮肿尸体。即便恐惧的刀刃已经抵在脖颈上也不愿将手指移开。那样病态缠绵的迷恋。
「大概大蛇丸那个变态就把自己关在那里又在做什么奇怪的标本。」宇智波佐助这样想着,轻轻推开了虚掩着的门。他的瞳孔因为惊愕而微微收缩,脑海中除了空白再无其他。
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面浸泡着一具完整的年轻男性尸体。他穿着单薄的长袖衬衫,松散的黑色长发在水中左右浮动,发尾处绑着一根红绳。昏暗的环境里光线凌乱交错,微亮的天光意乱情迷。
透过厚实的窗帘照进来的亮光刚好落在他紧闭的眼睛上。苍白的皮肤毫无血色。
佐助下意识地用力抓住了衣角,非常用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眼前的尸体呈现出一种与环境不相符的美感。如此而已。他并没有觉得熟悉。
大蛇丸就站在那里。他的长发落在耳侧,遮挡了所有模糊的表情。
听见佐助把门推开的声音,大蛇丸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笑容里掺杂了悲伤,绝望,轻蔑,但是在那一瞬间佐助觉得那里面还有爱。
你说升腾的爱欲能让人真正果敢地向死而生。
你说只有死亡可以把我们分开。
你说就算死去我们的尸体依旧缠绵。
宇智波佐助看着狭小空间内逼仄的景象,忽然就觉得呼吸困难。
>>>Seven。
Hearing music from the deepest
forest。Songs as a seduction of sirens。
如果大西洋的水可以洗涤悲伤。
>>>
宇智波佐助从出生开始一直到一年前都在生病。
医生诊断的结果是慢性内脏机能丧失。没有能够彻底根治的药物,只能借助现代医学的力量勉强延长寿命而已。当时的医学界对这种病症也束手无策,断言说佐助活不过十九岁。
除非。除非完全更换所有脏器。
而佐助似乎也印证着医生的预言,自从上了高中以后身体就越来越差,不得不休学疗养。
只是他本人似乎并不赞成父母的决定。
「鼬。我觉得如果现在离开学校的话就回不去了。会一直待在家里的吧,直到死去为止。」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佐助的十指交叠覆盖在眼前,沉默了半天才闷闷地憋出这句话。
宇智波鼬削苹果的手不自觉地僵了僵,「说什么傻话。」
这一微小的动作也没有逃过佐助的眼睛,「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呢。」
宇智波鼬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拉开门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佐助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忽然就忍不住哽咽出声。
「宇智波鼬你这个大混蛋。为什么就不愿意让我一个人去死。为什么要一直坚持到现在啊。」
「明明可以不用管我的。把我留在家里自生自灭就好了的。」
「可是你为什么会这么多管闲事地要照顾我啊。让我像个累赘一样。」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吗。」
因为我那么爱你。
因为我那么爱你。佐助。
傍晚的时候宇智波鼬从学校回来,推开佐助的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窗户敞开着,米色的窗帘在暮风中上下翻飞。
他的心陡然一惊,匆匆地又跑下楼去,终于在花圃里找到了正在出神的佐助。
少年苍白的皮肤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不可言喻的色彩。耳畔和额前的碎发已经很长,歪歪斜斜地腻在皮肤上。他摊开手细数着掌心细碎的纹路,神情专注而迷惘。
「佐助。为什么不好好待在房间里?」话一出口鼬就有些后悔,明明是关心的语气听起来却像是责备,不知道佐助听了以后会不会发脾气。
少年出人意料地并没有生气,他偏过头来看着鼬漆黑的眼,「会来不及的。」
「会来不及的。在临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了解。」
后来的话佐助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鼬能够听到。
「我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宇智波鼬伸手把眼前的少年环住。他抱得那么用力,好像在害怕随时都会失去一样。
他说。「不,你会活下去。我们都会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佐助在鼬的怀抱里长久地沉默着,过了很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故事的真正结局应该是。我会死去,带着你无声的恸哭。
>>>Eight。
Madrigals from the woods。Carry
me to neverland。
我在世界喧嚣的中心看见了虚空。
>>>
宇智波鼬去找卡卡西的时候,天空中正密密麻麻地落着雨。
盛夏的骤雨来得那么猝不及防。他抬起头看着青灰色的天空,忽然就悲伤地笑起来。
路边行道树上的雀鸟惊慌失措地拍打着翅膀飞起来。
扑啦啦。
卡卡西穿着白大褂坐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浑身湿透的鼬。「佐助的情况怎么样了?上次去看他的时候似乎连进食都有些困难了吧。」
鼬摇摇头,又点点头,「再这样下去可能真的撑不过这个冬天。」
「既然这样还是让你父母早点把佐助送到医院接受系统的治疗比较好。虽然到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但是你肯定也希望他能够活下去。就算只是勉强地延长生命。」
「佐助他不愿意去医院。」鼬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心脏衰竭,消化系统紊乱,肺部功能衰竭,这些都是会出现的症状。我知道它们意味着什么。」
宇智波鼬说完这些之后忽然安静下来。他漆黑的眼在灯光的笼罩下好像蒙上了一层水汽。
卡卡西这样看着,觉得喉咙里像是哽了一团湿棉花。
「再过一个月就把佐助送到医院来吧。」卡卡西叹了一口气,顺手翻开宇智波佐助的病历,「趁他的病情还没有彻底恶化,早点接受药物治疗会比较好。」
鼬沉默了很久,而后才抬起头来。「这种病其实是有完全根治的方法的吧?」
卡卡西翻病历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嗯。只是那个方法根本没有可行性。更换全部的脏器,供体也只能是一个。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方的捐献者啊。」
可是鼬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卡卡西说的话,自顾自地接下去,「如果是兄弟之间的器官移植,成功率可能会比较高,也不太会出现排斥反应。」
卡卡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沉静的少年,忽然就感到了难以自抑的悲哀。
「停止你那愚蠢的想法,宇智波鼬。」卡卡西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就算是兄弟之间的器官移植,成功率也只有一半。后期的排斥反应还不知道会怎样。」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你和佐助,总有一个人要活下来。」
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同时失去你们两个人的场景。
宇智波鼬没有接卡卡西的话。他只是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不要误会了,我并没有拿两个人的生命去冒险的意思。一直以来佐助的病情承蒙你关照了。」
卡卡西忽然就觉得,鼬像是在进行一场郑重的道别。
他莫名地感到了恐惧。
>>>Nine。
It's the honesty of these
worlds。That makes my soul long for the past。
你的言语能让过去逆流。
>>>
你知道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
你知道卑微的奢望永远不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你知道我们的过去粉碎如尘埃。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是那么爱你。
宇智波佐助在生日的那天晚上忽然陷入昏迷。富岳狠狠地把刚点燃的烟头摁进烟灰缸里,匆忙去车库里发动车辆,美琴趴在佐助的床边哭得断断续续。
而鼬只是远远地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佐助,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会失去他。
死亡会把他带走。无论是灵魂还是肉体都会消失在这个微薄的尘世里。
鼬忽然就害怕了。非常害怕非常恐惧。他不止一次想着如果死的是自己就好了。
可是这不可能。
你说只有死亡能把我们分开。
而那个等待已久的死神终于在午夜到来。
黑暗。凄厉的刹车声。路边的店铺垮塌了一半。刺鼻的汽油味道。轰响。天空中又下起雨来。触摸到黏稠湿润的液体。不知道是雨水还是鲜血。手腕处羞耻的疼痛。
宇智波佐助就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间点上醒来。
他发觉自己被囚禁在顶棚塌陷的狭小车厢内,四肢无法移动。在剧烈的撞击中手腕处的皮肤擦破,疼得火烧火燎,却奇迹般地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佐助知道父母都已经死去。可是自己还活着。
多么可笑。
在黑暗中佐助摸索到鼬尚且温热的手。他带着轻微的哭腔一遍遍地呼唤。
「鼬。鼬。鼬。宇智波鼬你个大混蛋。」
「我在这里,佐助。」
我说过你会毫无畏惧地活下去。
我说过你往后的日子会快乐而珍贵。
我说过我那么爱你。
你知道我从来不会骗你。
鼬想起佐助很久很久以前问过他的问题。
「鼬。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会很糟糕。」
而此时此刻,在被死亡和血腥笼罩的狭小空间内,佐助用力地握住鼬潮湿的手,「如果你死了我会怎样。」
「会很好。」
再后来的故事你们大家都知道。
那场车祸中只有宇智波佐助一个幸存者。卡卡西遵照鼬的遗愿为佐助更换了全部的内脏。
只是佐助在醒来之后却将鼬忘得那么彻底。
>>>Ten。
Mielikki Bluecloak Healer of
the ill and sad。
我抬头看见玫瑰红的天空。
>>>
从学校回来的那天晚上,宇智波佐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他的脑海里只有凌晨昏暗交错的光线,以及那具陌生的尸体。
客厅里的电视没有关,传来隐约的嘈杂声。佐助一把掀开被子爬下床,赤着脚走到客厅去关电视。
地方的新闻频道正在回放一周前的烟火祭典,屏幕上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佐助睁不开眼。
在夜空中绽开的烟火化作光屑落下来。
镜头一一扫过买章鱼烧的大叔,正在捞金鱼的情侣,手举着棉花糖的孩童,牵着孙子笑容可掬的老人,身着各色和服的人们,最后定格在远处起伏的暗色山峦上。
宇智波佐助记得很久以前也有人带着自己参加过这样的祭典,在拥挤喧闹的人群中那样一直握着他的手,笑着叮嘱说佐助小心一点不要走丢了哦。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喝下去,然后摁下了待机键。
他不喜欢这样的喧嚣与热闹。
因为你没有在我身边。
眼睛一时间不习惯忽然暗下来的环境,佐助跌跌撞撞地摸回卧室去。期间绊倒了两把椅子和一个塑料花瓶,撞到了一次桌角,疼得他呲牙裂嘴的。
坐在床边的时候佐助忽然想起大蛇丸交代的人体器官图还没有画,于是又拧亮了台灯坐到写字台前。深冬的夜晚气温低得骇人,佐助揉了揉冻得发麻的双手,心想着赶紧画完赶紧睡觉去。
如果是以前。如果是以前的话,鼬会帮忙一起画的吧。
佐助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甩了甩手腕,整理好芜杂的思绪就开始动笔。
横。撇。捺。竖。撇。
可是无论怎么画都是那具尸体苍白的形象。
然后佐助开始写一个名字。虽然对这个名字的主人一无所知,却还是有些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写。
宇智波鼬。宇智波鼬。宇智波鼬。宇智波鼬。
直到整张纸上都被同一个名字填满,佐助才闷闷地放下笔。
铅笔顺着桌面一直滚到边缘,终于还是掉了下去。脆弱的笔芯在着地的瞬间断成两截。
喀嚓一声。
耳畔的寂静深不可测,佐助觉得眼前模糊一片,弯腰去捡的时候那些水汽终于摇晃着化作液体落下来。他的身体忽然就僵在了半空中。过了好一会佐助才直起身子来,把头埋在手臂间哭得悄无声息。
他觉得自己爱上那具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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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leven。
Deathbed is slowly covered
with snow。You know I will forget you forever。
这意味着一切解读都将沦为亵渎。
>>>
一月十七。
宇智波佐助用力地踹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门。
整个学校空无一人,借着路灯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到玻璃容器里液体的流光。
佐助毫不犹豫地打破了玻璃容器,任凭冰冷的水迎头兜了他一身。然后他伸出手来,那么用力用力、那么用力地抱住了那具苍白无力的尸体。他把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漆黑如夜的眼里密密麻麻地落下雨来。
一如当年在花圃里鼬和佐助的拥抱。
他说。
我那么爱你。
我那么爱你。
……你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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