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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选载《荷叶洲》

(2017-01-07 23:4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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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第一章  大通臭豆腐

       1936年,中秋时节。巍巍屹立在大通长龙山上的钟楼,在晨光中撩开神秘的面纱;清彻宏亮的钟声在鹊江(大通夹)和荷叶洲上空回荡。她向世人昭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朝日从长龙山巅冉冉升起,初始呈橙色,继而变红,就像是一只硕大的火球,染红了半个天际。她越升越高,渐渐地就摆脱了红妆素裹,呈现出固有的白炽的热能。江面上的晨雾,也随着阳光的变化而变幻,或橙色,或红色,最后就像一匹白色的飘渺的纱巾,越飘越远,终于脱离了人们的视线。

       沉睡的鹊江,在渡轮汽笛声中苏醒,但见这一片宁静的港湾舳舻千里,帆樯林立。粪船游荡于帆樯之间,粪夫接过船上人递过来的马桶,把粪便倒入船舱,又用竹质刷把就着江水清清马桶,再交给船主,含笑示意……
       荷叶洲上的早市开始了。头道街上,各家店面纷纷开门营业,但这时候,更多的人们则是买菜,鸡鸭猪肉和水产品及时鲜蔬菜铺满街头。人们来来往往,川流不息,选这挑那,讨价还价,吆喝声不绝于耳……这时候的荷叶洲,没有固定的菜场,菜农易地而市,形成一个大“丁”字,丁字上的一横,就是沿江的头道街,一竖是通往洲北大轮码头的中山路。早市卖菜的多,买菜的更多。“丁”字道上,拥塞的人们简直扒不开头。

       一辆黄包车拉着一对男女,由北向南朝大关口轮渡码头而来。按理,路上人拥塞不堪,他们应等早市散了才能通过。但车夫硬是往人缝里挤,一不小心,拉翻了豆腐摊。臭豆腐豆干等豆制品撒满一地。摊主拦住车,说:“没话说,你们照本买下吧。拿钱来!” 车夫苦笑,说:“老板,我不是有意的,请多包涵。” “废话!”摊主一把封住车夫衣领,说,“我把你这车砸了,说声不是有意的,你依吗?” 车夫掙扎着,朝车上的顾客求援。顾客说:“你们这是占道经营……” 摊主说:“看你派头还不小,你找政府说呀!” 顾客说:“我当然要向政府反映,但这会没得时间。多少钱?你说吧。” 摊主说:“这还像个话。待我详细点点数。”这时,邻座卖鸡鸭的咬着摊主耳朵小声说:“你还真好意思收钱呀?车上坐的是驻军陈团长和他夫人……”摊主一怔,想了想又说:“我不管。君子顾其本,我只问车夫要钱。”

       一处露天茶摊也被挤翻了,照样地吵吵闹闹……
       “江记水作坊” 门前,买臭豆腐的人也是扒不开头,这个要一坛,那个要五包,吵吵嚷嚷,只忙得店主夫妻联手外加小姑子帮忙,都照应不开。

       荷叶洲臭豆腐价廉物美,在长江五省享有盛名。臭豆腐有两大品种,一是豆腐乳,分为两坊,曰青坊和红坊。青坊取豆腐原基色,经霉变发酵后,豆块颜色略转青,状如碧玉;红坊可能加了辣椒水,显红色,味微辣。另一品种是经过压缩后的豆干,也分两类,曰臭干和香干。臭干的味道同豆腐乳相似,香干加了多种调味剂,吃起来有韧感,越嚼越有味。简单的说,臭豆腐乳是佐餐佳肴,极下饭。豆干能下酒,佐茶更佳,故又称茶干。这个食品来源于徽州山区,山民节俭,多以臭豆乳下饭。在荷叶洲上,经营这个食品正是江字巷江记水作坊,老板叫江子望,是水作坊的二代传人,徽州人氏。他的臭豆腐产品声名鹊起,得力于曾国藩。曾贵为两江总督、总揽江南四省军务,生活却非常节俭,最喜吃的就是臭豆腐。据史书记载,曾国藩在总督江南四省军务时,其早餐也就是“两青两红”四块豆腐乳,一碟椒盐花生米,一个咸鸭蛋和几片咸生姜。中晚餐也极随便,惟臭豆腐是不可或缺的。他巡视大通水师时,彭玉麟即以江记的臭豆腐进献。这位曾大帅一吃之下遂难辍著,他赞不绝口,说是此生吃到的最好最美的臭豆腐。他要彭玉麟多买几罐送到船上,以备军旅途中不时之需。

       1936年秋,江子望已是年届甲子的老人了。他的老伴已于年前病故,所喜的是两子一女均已长成。长子名敦厚,早已娶妻生子。他谨遵父嘱,诚实做人,精心组织作坊生产,其臭豆腐和豆干一直供不应求。子望第二个孩子是女儿,名敦花,今年23岁。她是个孝心天成的好姑娘,读完初中就休学帮父亲做生意。子望几次论嫁都被她婉言谢绝,说是母亲刚去世,她要好好的照顾父亲。对此,父兄也奈何她不得。子望的小儿子名人杰,是他上中学时自己起的名字,目前还在洲上十六中学就读,也有20岁了。按子望的意思,产品供不应求,就应该让人杰休学助哥哥跑跑供销,适时增加人手扩大生产量。但是敦厚不许,他说兄妹三人只有老小聪明,又有志向,做哥哥的再苦再累,也要供弟弟上大学,将来博得一官半职,也就能光耀门庭了。子望心里明白,大儿子说的有道理,在任何朝代,富而不官,只能算是土豪;尤其是像他们这样卖臭豆腐的家庭,即使再有钱也吃人看不起,江记的人都有些自卑。的确,江子望是有钱的,家道厚实得很呢!仅就发电厂三百多人的大食堂的需求量,也够他们家吃个大半饱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餐馆和机关衙门呢?江子望甚至觉得,在此时的荷叶洲,只要你有一技之长,稍为勤快一点,想不发财都难。唉,发财易,做官难,而改变自身环境更难。即如臭豆腐,人人都爱吃它,却又瞧不起做臭豆腐的人……嘿,每念即此,这父子俩都有些愤愤然。

       傍晚肘分,头道街上的各商户纷纷关门歇业。只有那些餐馆茶座戏院澡堂以及赌场烟馆青楼等特殊行业,早早的就张灯结彩,迎接又一个纸醉金迷的不眠之夜。

       同左邻右舍的楼房一样,江子望的这幢小楼也是徽派建筑,底层三间,正中是大厅,厅后隔了一间卧房,供子望和小孙子住。大厅左侧一间是店铺,右侧一间是敦厚夫妇的寝室。楼上阁楼由敦花和人杰分居。在后院,子望还建了一幢平房,也就是厨房和餐厅。正常情况下,所请雇工都各自回家用餐,只有逢时过节或加班加点,主人才让这些人回来用餐。这样的建筑面积,在头道街是偏上的,由此可见,江子望这些年的确发了。

       吃过晚饭,敦厚就带着妻子和妹妹到作坊搞产品包装。为了提高工效和产量,这些轻便活都由家人承担,且都在夜间进行。人杰照例在楼上寝室做功课,楼下就剩爷孙二人有一句没一句说话。家中养的叫“黑虎”的小狗,也偎在主人脚边,不时的拿眼瞅着这爷孙。

       小孙子约有六岁光景,活泼可爱。他一边逗狗,又稚气地问:“爷爷,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事呀?”

“哦,我在想你今年也有六岁了,明年就该上学了。你说说,想上学读书吗?”子望笑着问

“想,我太想上学了。爷爷,你快点送我上学吧”

“嗯,你读书聪明吗?”

“聪明。”

“那你告诉爷爷,你能考上大学吗?”

“能。”

“能做官吗?”

“能。”

“呵呵,江伢子有种,是做官的料。爷爷就指望你了。哈哈。”子望说完,竟开心地笑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黑虎警觉地竖起耳朵,又冲到门边汪汪大叫。江伢子也跑到门边要开门,可是他的小手勾不着门栓。子望站起身,问,“谁呀?”

“是我,隔壁王家的。老哥哥,你开门。你有喜事了。”

隔壁王家的是个寡妇、有名的“撮合山”。子望心想,十拿九稳又是来绐敦花提媒的。他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迟疑地开了门。

“这狗不怎的,熟人也咬。”王家的有些气恼。

子望轻轻地踢了小狗,它就不叫了,继续和江伢子厮混。

“贵邻夤夜造访寒舎,不知有何指教?”都坐下后,子望文绉绉地问。他读过两年私塾,颇有点中文功底,因而在社交场合尽量附庸风雅,藉此抬高自己的身份。

王家的也有五十擦边了,居孀经年,保养有术,尽显徐娘半老的风姿。她看上子望为人地道,家产丰厚,更羡慕其和谐的家庭氛围,因而数次荐席,但均遭子望婉拒。子望说他要为亡妻守三年,以酬结发之情,他还说只有这样做,才能对得起亡妻,对得起他们共同抚养成人的子女。每当这时候,王家的虽然失望,但不死心。她说她要等三年,余生非子望不嫁,竞像山盟海誓。而子望对此不置可否。他心里明白,他不是不喜欢眼前的这个女人,而是讨厌她所从事的媒婆行业。俗话说得好,十个媒婆九个都能说会道,人前说人话,背后说鬼话,三寸不烂之舌,也不知误了多少痴男怨女?!从她们嘴里透出的话,十有七八是不靠谱的。

当下王家的见问,不免一番搔首弄姿。她隔着桌儿把头伸到子望跟前,神秘兮兮地说:“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连夜赶来,还不是为敦花说媒的。都二十二三的老姑娘了,放在别的人家,早已儿女成行了。可是她呢,至今还没有主儿,我看着都着急。”

子望起身给王家的泡茶,自己却倒了一杯白开水。王家的噗嗤一笑,嗔怪地说:“看你这人,也太吝啬了,这么有钱,竟然是省茶待客。我,我真的是见识你了。”子望也笑了笑,坐下说:“不是吝啬,而是晚上喝茶睡不着。你说吧,这回提的是哪家?”

“就是洄字巷回记丝绸庄回老板的长公子,你恐怕也认得。”王家的轻轻呡口茶,慢条斯理地说,“这小伙子人样长得好,知书识理,温文尔雅,特精明。他今年22岁,比敦花小一岁。如今休学了,帮着老子打理生意。这么大的丝绸庄,早晚还不是要交给他。”子望没有答理这茬,自个说:“男方小一岁,也未必是坏事。只是……”他瞅瞅王家的,欲言又止。王家的接过话头说:“不错。常言道妻大一,有的吃,连回老板也都这么说,可见他是诚心想和你开亲的。他表态了,聘礼按时下标准从宽,他绝不吝啬,他还说这是给你的面子。只是……”王家的瞅着子望,也是欲言又止。

“你说吧。一家养女百家求,我不怪你。”子望说。

“那好吧,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王家的吁口气,有点忐忑地说,“男方要求:一是女方所陪嫁妆,也按时下标准办理;二是随陪嫁资五百现大洋,要大头。我呢,”她顿了顿,见子望并未发声,继续说,“我考虑回家是单丁,其家产迟早也是敦花的;再者,你们江记水作也是财大气粗,这是尽人皆知的。更何况敦花这些年也是没日没夜的在作坊干活,胜似长工,这家产她也是有份的,如今她出嫁了,她要这点嫁资并不过分,兄弟面上也说得过去。因此我就自作主张,答应了回家。”

“答应,你凭什么就能做我的主?”子望见王家的不吱声,便喝口水,恨恨地继续说,“嫁女陪嫁妆,这是应当份理的。陪嫁资,我听都没听说过。此事要是敦花的意思,她应该跟父兄直说,也不过分。要是回子的要求,啍,甚是无理。你就叫他闭嘴吧。他是精明,算盘摆上头顶打,要我赔个女儿不算,还要我破财,他们是太精明了。哈哈哈……”子望一阵大笑,随即脸沉如冰。

王家的这时倒沉着,她顺杆上爬,也故作生气地说:“其实呢,我也觉得回老板的这个要求不妥,无奈你们江家是卖臭豆腐发家的,一个臭字,登不了大雅之堂,总是被人小看……”

子望再也忍不住了,他愤怒地站起,猛拍桌子,厉声说:“歇了你的屄嘴!卖臭豆腐咋那?卖臭豆腐就该低人一等吗?想当年曾大帅来到大通,把我的臭豆腐整坛整坛地往兵船上搬,自己一日三餐的食用,进京时还将臭豆瘸当作贡品进献太后,连太后都盛赞不已。哼,你们真是狗眼看人低!”他又一拍桌子。

“你,你你你……”王家的被这阵炮火轰得瞠目结舌,嗫嚅嘴就是说不出话来。

江伢子很懂事的来到子望身后,他给爷爷拍背,边拍边说:“爷爷不气,爷爷不气……”

这吋,江人杰也气乎乎地冲下楼梯,大声说:“干什么呀?吵死人了。你们还让人做功课吗?”他又来到王家的跟前,指着她的脸说,“王家的,你请吧。我告诉你,我们不喜欢你,我爸也不喜欢你。你请吧,请吧。”说时还作势欲将这个女人推出。

子望发了一通火,心里平静了些。他对人杰说:“人杰不得无礼。这些都是大人的事。”又对王家的说,“王家的,你也回吧。恕江某方才失控,对不住了。”说完,他朝王家的拱了拱手,便去开门。

王家的冷笑笑,又瞥了人杰一眼,觉得这个小青年生的五官端正,梭角分明,气宇不凡,将来肯定是有出息的美男子。她这么想着,却也不便说。临出门时朝江子望丢下一句狠话:“啍,你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我告诉你,下次除非你用八抬大轿来请我,否则,我是不会过问你们江家的事了。”她说完又冷笑几声,大摇大摆地朝大关口码头走出。

洄字巷的回记丝绸庄,其老板回良布是地地道道的回族人。他祖居浙江金华,后移居铜陵顺安镇,经营的是杭丝杭绸批销零售。那个年代,杭纺名闻天下,生意很好做。至父亲接手,家道呈现中落,这是因为经营丝绸生意的人越来越多,肉多嫌肥,这生意也就难以为继了。民国二十年,也就是一九三一年,作为长江明珠的新兴城市荷汁洲,声名遐尔!良布的父亲也动心了,经两番实地考察,毅然举家北上来到大通市的荷叶洲定居。他们仍经营杭纺。五年来,他们仗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快捷的通讯交通,迅速占领了市场,生意越做越红火。年前,父亲见大局已定,仍提出回顺安定居。良布见父亲年事已高,思归心切,就叫大女儿陪爷爷回顺安,同时把老店再开起来,维持日用开销绰绰有余。这样,他自已身边只剩下妻子和小女及儿子了。春上,鉴于店内人手严重不足,一个人实在打不水浑,就毅然决定儿子停学,做他生意场上的帮手。女儿还小,仍留中学读书。

回良布唯一的儿子叫晓明,他和江记的人杰、电厂老板的女儿媛媛、煤矿老板的儿子地灵是很要好的同学。这四人除人杰外,都有共同嗜好:喜欢吃江记臭豆腐,尤其是媛媛,同当年的曾大帅也差不多,称得上无“臭”不餐,留下了很多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有这么多的好同学在一起,晓明当然不想停学,无奈父亲决心已定,少不得谋了个“带籍参考”即保留学籍参加高考的资格。从此晓明就有些郁郁寡欢,像变了个人似的。只有在敦花跟前,他才感到心跳,感到愉悦,甚至妙不可言!这两个年轻人密切往来,终于引起良布警觉,儿子22岁了,也成人了……从此,他更加留意他们的动态。

一日,晓明从江记买臭豆腐回来,良布发现儿子脸色红红的,说话时嘴里还透出酒气和臭豆腐的香气,他就信口问:“你在外面喝酒了?”

“嗯,在江家,是人杰逼我喝的。”晓明点点头,诚实地回答。良布目视ㄦ子,又说:“你跟老子说实话,八成是看上敦花了吧?”晓明怔了怔,又是点点头。良布想了想,突然哈哈大笑,连声说:“好,好,好啊!我早就想抱孙子了。我这就出门找人给你提亲。”他说完,就从衣架上取下长衫穿好,又戴上黑色礼帽,兴冲冲地出了门。

接下来,就发生了王家的到江记说媒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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