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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从唐代开始,人们就称杜牧为“小杜”。这“小杜”虽然是为了区别于杜甫而来,但仍然很可爱。另一层隐含的意思,大概是说小杜的诗很好,只比诗圣杜甫的诗“小”一点吧。
杜牧的诗,评家历来认为峻峭、峭健,部分近体诗风华流美。我读杜牧诗,感觉却是风华流美是其主要风格,峻峭、峭健的诗有,但非其常态。从历来选家所选杜牧诗多为风华流美性质的来看,我这个感觉是对的。这也就是说,杜牧通过他的诗给后人留下的,是雄姿英发,风流倜傥,神韵疏朗,潇洒流逸的风流才子形象。
杜牧去后一千一百余年,作家吴永生写出了长篇小说《杜牧外传》。外传者,非本传也,自然适合非历史学的小说。用“外传”做书名,自然已有不少,但读了《杜牧外传》,我觉得永生选用“外传”做这本书的书名,有他的独到之处,而不是泛泛使用——杜牧是诗人,但这部小说写的主要是他在安徽池州刺史任上的事情,此为“外”之一。历来有“诗内诗外”之说,我借用到这里来表达我对这部小说后的一个发现:永生在这部小说中,以“诗外”的杜牧即官员的杜牧,来写或者说揭示“诗内”即诗人的杜牧。这是“外”
此外,《杜牧外传》是长篇小说,具有长篇小说的结构性,但是它不是那种严谨意义上的长篇小说结构,而是散文化的。叙述和描写,则更具有散文化倾向。我以为这也是吴永生独到考虑后选择的结果:适度的散文化不影响小说成为小说,而散文化可以为小说带来小说本身不能自然拥有的诗意和诗性。诗意对于这部长篇小说是重要的,因为他写的是著名唐代诗人杜牧,没有诗意和诗性,如何能让人承认这部小说写出的的确是诗人杜牧?
上述这两点,我相信并非是我臆测,因为有书为证。这两点,看似平常,其实不简单,它们表明了吴永生对《杜牧外传》这样有独特性质的长篇小说,具有准确的文体把握能力。应该也是因为此,尽管《杜牧外传》中的故事是由像平山寇、灭江匪、修湖堤、整私塾等等这样的政事或者说琐事构成,但主持这些事的那个人,才能够既是大唐池州刺史杜牧,也是没有时代只是诗人的杜牧。
与题材相结合的文体把握能力,即是对一个作品的总体把握能力,这种能力对于作家当然非常重要。缺乏它,流水帐样往下写,有时来点插叙倒叙玩玩花样的,虽也被称为作家其实并不是作家。
我还欣赏这部30万字长篇小说的开头第一句:
“杜牧心中亦喜亦忧。”
长篇小说的开头如何,早已成为评论家们评论长篇小说时注意的一个重点。证明的研究例子有《红楼梦》的开头,《安娜·卡列妮娜》的开头等等。《红楼梦》的开头的妙处在于引出人物和故事,《安娜·卡列妮娜》的开头其实就是一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它暗示了后面的故事的性质。《杜牧外传》的开头,和《红楼梦》的开头显然不同,而和《安娜·卡列妮娜》的开头极其相似,同样只是一句话,同样暗示了后面展开的故事的性质,但也有不同,这就是《安娜·卡列妮娜》开头那句话成了名言,而《杜牧外传》开头这句话总结了杜牧的一生:亦喜亦忧。而能够亦喜亦忧者,必是雄姿英发、风流倜傥、神韵疏朗者(例如苏轼)。否则只能是喜时喜、忧时忧了,泯然众生矣。
《杜牧外传》出版期间,永生曾希望我给他写篇序,因为其时身体不适,我有些犹豫,永生却似早有准备,说他想用我写扬州二十四桥的三首七绝作为代序,原因一是杜牧与扬州亦甚有缘分,一是他喜欢我这三首诗。我沉吟一下同意了。除了永生所说的原因,我想,诗的象征性很强,我这三首,做《杜牧外传》的代序,除了因为是写扬州写二十四桥,容易让人想到杜牧外,也可引申为亦是诗人杜牧形象和命运的写照,即象征地写了他。但书出版后我发现“代“字没有了,直接成了“序”——创造一个先例了,诗也可以作为一本书的序,比高考作文不准写成诗歌宽容多了。
诗不长,附于下,或可印证我言“可引申为亦是诗人杜牧形象和命运的写照,即象征地写了他”并非无据:
明月年年冷玉箫,风声尽入广陵潮。
云归沧海昊天近,恼却人间唯此桥。
波心犹荡千年月,柳色春来绿几分?
莫道箫声无处觅,随风吹作梦中云。
桥心冷月已无伦,莫令箫声再动人。
杨柳青青波渺渺,从今识得广陵春。
2011.6.11
注:《杜牧外传》,吴永生著。安徽文艺出版社2011年5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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