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2004年岳父在江北去世。2005年父亲在江南的矿山主持最后一次家庭会议，并与我们度过他最后的除夕夜。上图左为我父亲，右为岳父。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弄潮人，参加过“渡江战役”。记忆中，上图应是两千年春节在我家吃年饭时的大合影，可惜花了，特拼成以示缅怀。
05年春节，由于我们基本还清了开矿以来形成的债务，并略有盈余，因此大家的心情都很好。九香带两个女儿忙上忙下，整了一桌丰盛的年酒。虽然是在异乡，但四世同堂，父亲显得特别高兴，他在开席前就给恒儿劝了“红包”（压岁钱）诡谲地说是“抛砖引玉”。果然，九香和姣姣惠惠都给老人发了“红包”，说是给他打牌的，他就愈加高兴，脸上都乐开了花。前文说过，父亲一生酷好麻将，牌技也挺好。石门三年由于人烟稀少，把他憋屈死了，只好陪我种园，看看电视。到了解放矿区，他几乎每天吃过午饭后，就下山找人打牌。开始由于南北打法不同，他都是输的多。后来透熟技巧，牌势大增，把那些牌友打得落花流水……他对我们说：俞河人牌品不好，小输就赖，大输就跑，想不到他们的钱。我输了，可是分文不少的。我说，山里人手头都不怎么宽裕，见你是拿退休工资的，都想赢你几个。否则，才不陪你玩呢。父亲想了想，就笑着说，此话也不假。
翻过年，父亲就是87岁的老人了。孩子们都向他敬酒，祝福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当然，孩子们敬酒是要一饮而尽的，他只是象征性的喝点。到我敬酒时，他却破例喝干杯中酒。我说：爹爹破例，儿子今晚也破例，陪你打一牌。他的耳朵很重了，似乎未听清。九香大声重复一遍，他才点点头说：打牌好，我真的是麻将人生了。又指着九香说，我不像你父亲，终身牌场不沾。嗯，可怜竟作古了。他又陪九香喝酒，说她里里外外的，最辛苦，也最孝！他常常当众说，儿子孝，不牢靠；媳妇孝，是真孝，向牌友炫耀他有个孝心的好儿媳。互相陪酒之后，父亲又斟满一杯酒说：虽然是在家里，我也不能犄老卖老，这杯酒既是回敬，也是与下人同乐。可惜王勇和丹丹不在，否则长房也就是大团圆了。这会，我又想到六七（我弟弟）一家，他不听我的话，硬是要搬到枞阳。不过我听说他们过得很好，聪明保自己，富贵保一家。不似大的，这些年被这么多家口拖着，还说不好，真的是星不照月啊。说到这儿，老人竟有点伤感，用手背揉了揉发红的眼晴。我赶紧制止说：爹，不谈这个了。我们都等着喝你这杯长寿酒呢。老人这才转个神，举杯说：好吧，这杯酒辞旧迎新，祝你们新年新气象，身体好，工作好，也能发财。都喝干吧。我们都一饮而尽，章洋例行斟酒。父亲又说：今晚吃年酒，也是家庭会。我已经决定，正月就同章洋他们一道回江北了，五年了，叶落归根，老弟兄、老姊妹七个都还健在，我也想看看他们。我这一走，不会再到矿上了。我想听听大的想法。我说，好歹也就这洞矿，开完了就回家。父亲问需要多长时间。我说至少还要两年，因为我这洞的希望都在底部，底部矿石更好。打个斜井下去，至少能出万把吨矿。这一刻，我觉得老人异常清醒，他喝口酒，毅然决然地说：不行，不管有矿无矿，你们明年底必须回家。落难五年，灾星也满了，九香也到退休年龄了，家里一大堆事还等着你回去料理。说到这儿，他又喝口酒，叫声水喝子，你知道“水喝子”的来历吗？今晚当着下人面，我就说给你听听。你已经是死过三回的人了，第一回是九岁那年端午节，你在汤沟河冼冷水澡，不会水却误入深处，喝了一肚子水，要不是命大来了救星，你必死无疑。我回家后你祖父才告诉我，当时我一急，脱口骂了声“水喝子”这就是“水喝子”的来历。第二次就是两千年，也是端午节前，部下“造反”，你一头栽倒，要不是九香抢得快，你就撞死了。第三次是今年两次塌顶，特别是第一次，若非神灵庇护，你必死无疑。俗话说，好事不过三，你明年必须给我回去。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叫章洋带人来，把你们夫妻捆绑回去！什么金矿银矿设备，我都不稀罕。小章洋你听着，到时候你就这么办！当时，章洋就唯唯喏喏，叫声太公，我知道怎么办了。
在强大的压力下，我少不得对父亲做出承诺。我说无论如何，明年都要结束矿事，回家过春节～我兑现了喏言，确实回汤沟老家过春节了～然而，却是以父亲的辞世为代价的。（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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