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夺人～～请看当代弄潮人最惊险最精彩的瞬间～～作者点题

“挽”即木篙也。装有能撑能勾的铁嘴子，撑为篙，勾为挽，虽为小件，却是木船不可或缺的设备之一，千百年来，江上人都是这么说的。

我出生于航运世家，少时也曾练过篙技，惜无大成就。在我们家族中，二叔和三叔都是第一流的篙手，三丈长的木篙在手中盘舞，似蛟龙出水，波光点点；像风摆柳枝，瑞雪飘飘，博得时人赞誉。

那年暑假，我和堂哥来到船上，在他指点下，我煞有介事地端起沉重的木篙，反复地一节一节地把它抛出手。说真的，练习时我怕叔们，尤其怕凛凛然的二叔，对堂哥却很佩服。

那是一个闷热的汛期的黄昏，木船靠着排挽的动力，艰难地在芜湖港三号码头移动。我清楚地记得，父亲照例掌舵，二叔“撑”，三叔“挽”，一撑一挽，反复交替，有效地控制着木船与码头的距离。那两支木篙配合默契，虎虎生风，已入化境；堂哥在这样的阵势下，只有打“短棍”的份儿。

我伏在舱门口，观看叔父们精彩地“排挽”表演，心里却涌起一阵喜悦：再过一会儿，船就到了二号码头，就进了弋江口，晚上少不了有电影、汽枪和康乐球。

“不好—”随着噗咚一声水响，父亲发出裂人心魄地惊叫。

堂哥失足落水了，堂哥在洪浊的江流中拼命掙扎。他的水性虽好，但无法抗拒湍激的水流，迅速地向下游淌去。

下游就是张开虎口般的趸船头，激流在这里打着漩涡，哗哗发响，掀起层层波浪。

“快，快揪住锚链！”父亲和叔父同声大喊。在他们看来，抓住趸船锚链是堂哥唯一的生机！

我看到，堂哥与张紧的趸船锚链失之交臂，他被洪水卷入趸船口；趸船口似虎口，无情地吞噬他的背、头部……

堂哥圆睜惊恐又绝望的眼睛。

在这生死存亡的瞬间，二叔甚至连木篙掉头也来不及，就将铁嘴子那头抛向趸船口；这一篙，如果失当击中堂哥的头部，如果堂哥因距离不够抓不住它，那他必死无疑！

万幸，堂哥的双手死命地抱住木篙的铁嘴子，二叔和三叔合力将他拽上船。

二叔当下就狠狠地打了堂哥一巴掌！

这举动似乎不近情理，但弄潮人都这么做的，既是打走附体的水鬼，也是警戒落水者。

在漫长的弄潮生涯里，父亲也不止一次地从江里水里救过人，但都没有二叔的精彩；二叔在“排挽”中救起堂哥，无疑于虎口夺人，这应该是他弄潮生涯中最值得自豪和庆幸的一幕！这一幕也強烈地震撼了我的心，直至现在。

注：家严和二叔已作古。三叔今年91岁，健在；堂哥也66岁了，儿孙满目，无比幸福，希望他能看到这篇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