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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思》的结构与主旨:文学写作教参(6)

(2017-03-22 20:35:29)
标签:

文心雕龙

刘勰

神思

构思

结构

分类: 文学写作教参

《神思》的中心论题是论述创作主体想象的特征和进行想象的两个关健前提。全文首先点明想象的定义,描绘想象的特征,提示正确进行想象的二个前题。然后,指出了解决这二个前提的正确途径。作者接着从“创作的过程”、“作家个性”、“作品的修改”三个角度来论证这个解决方法的正确性。文章结束时,作者仍从这二个前提入手来归纳总结。这就是《神思》大致的逻辑线索。根据这个逻辑线索,我认为全文可理解为五大部分。《古代文论名篇详注》里是分做四段。我认为在《名篇详注》里,这四段的解说还没有充分揭示其内在逻辑关系。因此,我们可以就此再作进一步的讨论。

第一部分:“古人云……”到“谋篇之大端”。这部分提出中心论点:创作中想象的定义和特征,以及正确解决想象的前提和途径。

作者首先开宗明义,指明想象的定义:“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神思之谓也。”刘勰借用一句成语,说明想象是一种可以身在此而心在彼,可以由此物联系到彼物的艺术思维活动。刘勰接着描述了想象的特点:“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然动容,视通万里。”想象要寂静地、专注地进行,这样,自己的思路可以上至千年,视野可以达到万里,眉目之间,可以浮现出风云变化的种种景象。这就是想象的特征——突破时间、空间的局限。根据这个特征,可以创造出来源于客观生活而高于生活的新的美好的艺术形象和艺术境界。刘勰这个生动的描绘,突出了想象的特征,突出了想象的在创作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既然想象的地位和作用如此重要,那么如何正确地进行想象,解决这个创作的重大课题呢?于是,行文自然导入第三层。刘勰认为:构思、想象的产生,是精神和外物相交融的结果,客观事物是进行想象的基础。然而,客观事物引起人的思维活动是多种多样的,有些能够引起人们的艺术想象,有些又不能引起艺术想像,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呢?在“志气”,在“辞令”。“志气统其关键”,“辞令管其枢机”,这个思想感情不管事,就找不到艺术表现的内容。这个表达技巧不熟练,就不能完美地表达出想象的内容。解决艺术想象的二个关键正在此。既然“思想感情”和“表达技巧”是如此重要,那么,提高思想修养,锤炼艺术技巧的正确途径在哪里呢?行文于是导入第四层;正确的解决方法在于“秉心养术”。秉心:就要“陶钓文思,贵在虚静,疏沦五藏,澡雪精神”。养术就是“积雪以储宝,酌理以富才,研阅以穷照,驯致以怿辞”。这样,思想才能使作家依照创作规律来进行艺术想象,创作技巧也才能帮助作家正确组织言辞。刘勰在这一部分里总结说:“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在这四个层次里,刘勰采用“连环式”的结构,像层层剥笋似地,一步一步地把问题推向深入,一层一层地阐述创作中的奥妙。

本文的第二、三、四这三个部分是刘勰采用“辐射式”的结构,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来论证“秉心养术”为什么是解决想象的问题的正确途径。《名篇详注》里把第一部分一直划到“不必劳情也”,我认为从“谋篇之大端”以后到“不必劳情也”这可以单独划出来作为全文第二部分,因为这一段和下面两段都有其内在的逻辑联系,都是从不同的角度来论证中心论点的。

第二部分从创作过程来看“秉心养术”是想象的关健。刘鳃的论述有三个层次,即从构思开始时对作品内容的确定和构思成熟后对作品内容的表达这二个方面来考察,最后又有一个本段小结。在构思开始的时候,思绪纷纭,素材零乱,好象一盘没有红线串起来的珍珠。而作者要进入艺术构思,必须首先有一个在客观事物的刺激下已经萌芽,并且还是逐渐清晰的思想。按现在的创作术语,是最初的朦胧状态的主题。有了这朦胧状态的主题,才能开始“规矩虚位,刻镂无形”。就是说:杂乱的没有联系的素材在主题思想的照耀下,开始向一个中心聚集。与主题有关的留下来了,无关的舍去,不完善的再补充,原材料中没有的通过想象再虚构,一盘珍珠于是找到了一根红线串起来的,作品要表现的内容于是开始形成。可见,作家能否进入艺术构思,关键在于作家有没有形成一种创造冲动,一种在现实生活的刺激下产生的而又强烈要求表达它的情感。而这种创作冲动,这种思想感情,这种作品中将要表达的最初主题的形成,都和作家是否“虚静”,“五藏”是否“疏沦”,“精神”是否“澡雪”即作家本人的思想修养有关。这就是“秉心”对创作,对想象的统帅作用。构思成熟了,创作只完成了一半,还要通过语言把作家头脑中通过想象得到的意象表达出来,固定下来。但是,往往有这种情况:“方其搦翰,气倍辞前,暨及篇成,半折心始。”意象在脑子里是一回事,到拿笔写成作品后又打了一半的折扣,这是什么道理呢?“意翻空而奇,官微实而难巧也”。文思凭空想象,容易设想得奇特,语言却比较实在,难以运用得巧妙。因此,思想化为意象,素材变为题材,这是创作的一个方面,意象化为语言,构思变成作品,这又是创作的另一方面。这是创作过程中的一对必须要解决的矛盾。有时这一对矛盾能够解决,“密则无际”,语言完全能够表达思想,二者之间天衣无缝;有时这对矛盾又不能解决:“疏则千里”,语言和思想相差十万八千里。这里面的关键,就是“养术”。写作技巧不提高,不能完美地表达内容,创作过程仍不能完成。于是,作者在第三层小结道:“是以秉心养术,无务苦虑,含章可契,不必劳情也”。表面上刘勰是讲提高思想,锤炼技巧,不必苦虑劳情,实际上他强调的正是这二者对创作的极其重要的指导作用,这是一个长期学习,不断提高的过程,绝不会一蹴而就。

第三部分,从“人之察才”到“亦有助心力矣”。这相当于《名篇详注》划的第二段。但《名篇详注》概括说:“这段论述文思的迟和速”,在这段内容的分析中,《名篇详注》的作者也简单地提了一句,“这是紧扣第一段内容来的”。我认为,这段内容论述虽然是“文思的迟和速”,但这是表面现象,行文的落脚点还是在论证“秉心养术”上。这是作者从“创作个性”的角度来展开论证的,在逻辑上与第二段的论证平行。

首先,作者认为:“人之禀才,迟速异分”。即就个人的创作才能说,下笔有快有慢,天分不同,“文之制体,大小殊功”,即枕作品规模体制说,规模有大小,功力各异。刘勰举了司马相如、杨雄、桓谭、王充、张衡、左思等人为例。他们是属于文思迟缓的。作者又举了刘安、枚皋、曹植、王粲、阮瑀、祢衡等人为例,他们是属于文思敏捷的。作者分析这两种类型的创作情况后指出,不管是文思迟缓的人,还是文思敏捷的人,不管他们写的是长篇巨著,还是短篇小品,他们都能获得成功,这是什么原因呢?刘勰点出了问题的核心——快和慢,难和易虽然不同,但都靠思想的广博,技巧的熟练。“若学浅而空迟,才疏而徒速”。要是思想浅陋写得慢还是白费,技巧生疏写得快也是徒然、刘勰还并不把文笔停在这里,而是进一步作了发挥,写得快和慢,作品的长和短,都不构成创作的困难,创作困难就在“理郁者苦贫,辞溺者伤乱”,思想不广博的人,苦于内容贫乏;不能掌握写作技巧的人,苦于文辞杂乱。思想浅和技巧差,就是创作的大敌。那么,解决问题的药方在哪里呢?就在于提高思想修养,使思想深刻广博;锤炼了写作技巧,便技巧纯熟贯一。这些对于构思,对于想象,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一段,刘勰举了大量创作事例,做了精到深刻的分析,从另一角度证明了“秉心养术”,是解决构思,创作的正确途径。

第四部分从“若情致诡杂”到“其微矣乎”。《名篇详注》里说这段是“论说修改润色对写作的必要”。这个概括,我认为不够准确,没有从全文的逻辑关系中去把抓这一段的内容。根据作者的愿意,我认为这是刘勰从对作品的修改这个角度去更进一步论证在络一部分里提出的中心论点。

“情数诡杂,体变迁贸”。作品写成后,要是思想很乱,就是非混杂;要是形式技巧没有把握好,也会把巧思新意埋没掉。有的作品,在抽劣的文辞中会有巧妙的意义,有的在平庸的事例中选出新颖的思想。这就要修改。修改时,就是要把作品中的巧思新意,作品中有光彩的部分发掘出来。即使新意巧思还是原来的,修改后也会耳目一新。刘勰打了一个比喻:就像麻布和麻就质地来说都是一样的,但这两者又截然不同。刘勰强调的是修改的重要性。但是,刘勰用这个论据要说明什么问题的要害。要能做到正确的修改,只有在思想上达到最精微的境界才能阐发问题的妙处,只有懂得了创作规律最微妙的变化才能阐发问题的妙处,才能把握好文章的技巧。刘勰实际上是从修改文章的角度论证了第一部分提出的论点。无论是从修改文章的角度论证了第一部分提出的论点,无论是创作上也好,修改也好,提高思想修养,锤炼写作技巧才是正确的途径。

第五部分:即最后一段总结,作者仍然是从“秉心”和“养术”二个方面来概括全篇文意。头四句:“神用通象,情变所孕。物以貌求,心以理应”。说的是作家的精神和事物相交融,才产生作家那变化的情思,事物用它的形貌来打动作家,而作家就要产生心理来作为反应。就是说,作家的思想感情是艺术想象、构思的基础,是解决思想化为意象的矛盾的关键。后四句:“刻镂声律,萌芽比兴。结虑司契,垂帷制胜”。当作家的思想感情推动了艺术构思,形成了要表现的内容后,就要推求文辞的声律和比兴手法。只有掌握这艺术创作的规律来进行构思,创作才能取胜。这是解决意象化为语言的矛盾的关键。刘勰从两方面总结全文,照应一、二、三、四段的内容,全篇建立了一个有力的内在逻辑关系。

我们可以用图表示如下:

这篇文章,采用“连环式”的结构来提出问题,用“辐射式”的结构来论证问题,观点明确,论证有力,前后双应,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它体现了刘勰严密的逻辑思维能力,保证了《文心雕龙》这“体大思精”的巨著的创作。无论是在文学理论上,还是在写作技巧上,都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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