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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世杰散文《老人与小鸟》

(2013-11-03 20:46:08)

     老人的时间大半消磨在一座商城的塔楼上。这是一个被废弃被遗忘的角落,墙角胡乱堆放着尘封多年的杂物,大圆窗的破玻璃也许从未擦拭,混混沌沌且布满裂痕,像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从破碎处射进了灿烂的光柱,露出了瓦蓝的天空和漂浮的云,才使人感到有些许的生机。老人每天准时到来,风雨不误。

    老人喘息稍定,便从随身带来的布袋中,抓出一些麦粒、米粒之类,从窗玻璃的破碎处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均匀地撒在窗外的平台上,像约定一样,一只小鸟立刻飞来了,在平台上欢快地跳跃着,一边啄食,一边发出悦耳的叫声。老人面前有一本精装的英文书,他喜欢念出声来,像是朗诵,浑厚而低沉,与鸟声的尖细婉转恰好配成和谐的旋律,此刻老人的脸上总是浮现天真的笑容。

    小鸟似乎一点儿也不美,羽毛是灰色的,而且杂乱无章,使人联想到戈壁滩的沙土地,她的娇小的身材与其说玲珑可爱,不如说是羸弱可怜。她的黑色眼睛圆而小,像英文的一个句点,隐藏在皲裂的树皮般的眼眶后面,看不出应有的光泽。老人从看到她的那一刻便认为这就是30年前的那只小鸟,虽然他们外形毫无相似之处。老人固执地认为,它们是同一只鸟。

    老人耳边响起司令员的声音:小声点,别惊动了她!当年他们每次走进坑道,都会有人重复司令员的这句话。鸟窝筑在坑道口顶部的石缝间,芨芨草和红柳纤枝编成的巢房里,就住着这只美丽的小鸟。是谁第一个发现的已不可考。也许沙漠中的生命太珍贵了吧,从发现她存在的那一刻起,基地的官兵们倍加呵护,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惟恐她受到了惊吓。在这个坑道附近,常常发现不知谁撒下的米粒、麦粒,偶尔还有精美的罐头食品。在单调而枯燥的国防施工之余,特别是辗转难眠的长夜里,小鸟是单身汉们一个津津乐道的话题:她为什么住在这千里大漠中,为什么独往独来,她的伴侣在哪里?她的美妙的歌为谁而唱?她凭什么法宝能在死亡之海中逍复逍遥?在这些荒漠开拓者的心中,她无疑是一种美丽、爱情和胜利的象征了。

    当人们终于知道,他们的使命是在沙漠中点燃一颗人造的太阳,周围几十公里内的生命也许在一瞬间就荡然无存时,时间只有几个小时了。大家立刻想到了这只可爱的小鸟。一群年轻人就此召开紧急会议,提出了一系列的方案。有人建议立刻编制一个简易鸟笼,让她委屈几天,等核试验结束再放出来;有人则主张将鸟窝移至坑道深处,和采样的仪器放到一块儿,亦可免除辐射的伤害;还有人说,核试验的零点位置离此尚远,小鸟未必就会受到伤害,大可不必慌乱。但仔细一讨论,又觉不妥:营房中挂鸟笼未免有些不伦不类,也为条令所禁;坑道有可能因强烈震动而坍塌,并不绝对安全;至于撒手不管就更不可取了,明知危险在即,却见死不救,于心何忍?
   
办法终于想出来了。任务落在一个文质彬彬的技术员身上,他毕业于一所军事院校,办事干练,为人耿直,为大家所仰慕。他得知任务后二话不讲,连夜行动,像捉舌头一般,悄悄地逮住了这只小鸟,装入一个改装过的仪器包装盒中,便搭乘便车疾驶而去,按照紧急会议的决议,他必须借出差之机,将她带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去。

    也许是太疲劳了吧,汽车一上路,那技术员竟立刻鼾声如雷。当他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时,发现人们纷纷下车;有人喊着:看,有两个太阳!他立刻兴奋起来: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他情不自禁地大声喊着,不顾一切地跳下车去。大漠中,一个太阳悬挂在半空,一动不动,那是自然界的太阳——阿波罗,另一个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那是人造的太阳——被西方科学家门成为潘多拉的火球,不断膨胀,色彩变幻。在蘑菇状烟云的簇拥下扶摇而上。他的眼立刻被泪水所模糊,多年的苦难和折磨,一瞬间都消失净尽了。忽然,他发现头上黑影一闪,擦擦眼定睛看时,一只小鸟正鼓翅向那火球飞去,速度之快,飞矢未及,瞬间便踪影全无了。

    他立刻呆若木鸡。

    ……时光将黑发染白,在老人的感觉里,这一幕永远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使他惊心动魄,追悔莫及。鸟儿是如何从包装盒中逃走的,一直是个迷。不管怎么说吧,这一切是在他擅离岗位时发生饿,一颗痛苦的种子从此埋进了心底,那鸟儿的命运如何,从此萦绕在他的脑海乃至梦境中。

    老人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爬上塔楼,重复着他的动作和天真的笑容,他希望这只在他看来被烈焰、毒云和那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伤害了的小鸟,能在他的细心照料下,恢复往昔的健美和灵气。然而,事与愿违,那灰色的身影却日渐单薄消瘦,那小眼睛的光泽愈加暗淡了,羽毛却越来越多地竖起。老人心焦如焚,却也无计可施,他的笑容消失了,登楼的步履也日渐蹒跚。在一次由台风引发的夜雨之后,老人发现,那鸟儿没有准时到来,他决定等她。暮霭渐重,华灯初放,他的亲属找到塔楼上,劝他回家,可他不肯。就在大家拉拉扯扯时,忽然,窗玻璃发出异样的声音。老人不顾一切冲过去,手被划破了,鲜血顺着手腕汩汩地流下来,他的手里轻轻捧着一团灰色,他已无法站稳,东摇西晃,但却执著地用颤抖的手,解开衣扣,将奄奄一息的她放在自己温暖的胸口上。

    从那一天起,塔楼上就再没有见到老人的影子。

 (本文原载《散文》杂志,曾入选上海和湖北高三模拟高考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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