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原创小小说，首发《小说月刊》2022年第3期）

作者：冷鬼

刘正立走到楼房的拐角处，一粒石子突然从天而降，击中他的左手大拇指，疼痛一下子钻到他的心里，他呲了一下牙，顾不了疼痛，立即抬头仰看，抓“拍”凶手，楼上并无一人，但似乎好像有一个人影倏忽飘逝。

刘正立本是要到楼房后面不远处的超市买些吃的、用的，而此时他立即折回，从楼梯处一鼓作气地冲到楼顶。楼顶空空如也，唯有深秋的风鹤唳般地叫着。他怅然若失，站在楼顶的黄昏里，孤单成一个黑影。一波一波的疼痛正从左手大拇指处传播开来，他咬了咬牙，又咬牙，吸着嘴，又用手捏着疼痛处，那里已经起了一个血包。他悻悻地下楼。他进行了研判，肯定是蒋木楠爷俩的勾当！

刘正立决定去寻那粒石子——罪证——指纹。他从蒋氏门前走过时，恨恨地看了看蒋的门。门关得紧紧的。门里静静的，有灯光。他突然想敲门进去，但没有，他觉得一时没有明晃晃的理由。

刘正立黑着脸，去寻找“罪证”。路灯已经点亮，“作案”现场有好几粒石子，好像在专门等着他的“审判”。有熟人走过，问他找什么。他说，钥匙丢了，找钥匙。

他不知道哪粒石子击中了他，他甚至想，可能是想击中我的头，可偏偏打了我的手。他走了几圈，仍然无法判断。他索性把地上的六粒石子全部“带走”。

妻子问他带这么多石子干什么。他伸出大拇指给她看。妻子惊讶。他便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估计是蒋木楠爷俩的不齿之为。妻子说，别疑神疑鬼的。他说，人影比较瘦，又比较灵敏，应该是蒋木楠的儿子蒋道平。

刘正立和蒋木楠是邻居，都在一楼。去年楼建成后修下水道，挖出的泥土靠墙堆放，迟迟无人运走。刘正立觉得土积了水，洇到了屋内，就一大早花了一百块钱请了两个工人将堆放在自家墙边的土运走。待中午下班回来，竟令人气愤地看到自家墙边的土又不请自“回”了，再看看蒋家墙边的土则不翼而“飞”。刘正立站在那里，很生气！恰此时，蒋木楠也下班回来，刘正立忍住气愤问，怎么会是这样？蒋木楠平静地说他爷俩所为。刘正立心中的火一下子升腾起来，说这可是我花钱让人运走的！蒋木楠比较胖，此时对他的话不作理睬——似有不相信之色，竟晃着方步去开自家门。刘正立更是气冲牛斗，声遏白云道，两种选择，一是道歉可以不运土，二是把土运走可以不道歉，否则我就把这些土全甩进你家屋子里！蒋木楠转过脸看了看他，不语。刘正立立即又甩出一句强人强语，我刘正立说到做到，做不到，我刘字倒着写！！

蒋木楠转过身，这次正脸看了看刘正立，竟软了下来。正作道歉，有邻居路过，见证了他的大红脸。

后来这事似乎渐渐地被忘记了，两家的小娃时不时还在一起玩耍。

而刘正立则觉得这事让蒋木楠郁积在心，久而生恨，恨而生坏。“石子暗袭”八九不离十是蒋木楠指使其儿子蒋道平多行不义。蒋道平瘦得像个猴子。

刘正立摆弄着六个石子，不时看了看大拇指血包——他断定了那影子必是蒋道平。

妻子让他吃饭，说可能是风干的。他说，风怎么会有这个力量？只有仇恨才有这个力量。妻子说，你别自寻烦恼了。他说，你不懂。是夜，刘正立辗转反侧，夜长梦短，后又早早醒来。妻子说，你眼皮肿了。刘正立不无幽默地说，心中有事眼皮肿。妻子还真“噗嗤”一声笑了。

上午九点多，因为周六，蒋木楠小学四年级的孙子来找刘正立小学五年级的儿子，刘正立眼睛一亮问道，你爸爸在家吗？答，出差了。刘正立心想，必是袭击了我之后走的，便又问，什么时间走的？答，两天前。刘正立听了，心里竟猛然有失重的不爽——难道是自己错了？又想，人影是变幻无常的。于是又问，你爷爷在家吗？答，爷爷住院了，我刚从医院回来，爷爷早上被我们楼上飞下来的石子击中了头部，流了很多血。刘正立立即快活地想到了“报应”二字，但又迷惑地摇头，忽然又想起蒋木楠的儿媳妇，还没待想出个头绪，就听那小娃说，叔叔，我和哥哥上楼清理石子去。说着，两个小男孩像两只小豹子迅捷地跑了出去。

刘正立心里立时空落落的，身体像突然少了个支点趔趄一下，但他随即稳住了自己，定了定神，之后也迅速地登上楼顶。他看到很多人在捡拾散落的石子，他也看到了两个“小豹子”。秋阳暖照，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影子，他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又看了一下左手大拇指，蹲了下来，人和影子就合二为一了。他觉得有人在看他，就装着去寻石子，但不知怎么，竟不为人察觉地流出两行眼泪……

作者简介：冷鬼，真名冷治武，本科学历，中共党员，先后在《中国作家》《清明》《安徽文学》《百花园》《文学报》《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辽河》《传奇传记文学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故事会》《青年博览》《文摘周刊》《检察日报》《喜剧世界》等近百家报刊发表、转载中短篇小说小小说电影文学剧本诗歌散文等一百余万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阜阳市作协副，阜南县某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