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学形式
(2013-02-28 22:2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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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学形式
戏剧是对人的存在具有最完美影像的文学形式。在戏剧文学中,有三个表现出主题的步骤,以及与此相应的种种情节与场景。
第一步,也是最通常的一步,即展现出戏剧的生动有趣、引人入胜。句子人对其目标锲而不舍的追求(这目标往往与我们的目标十分相似);以及剧作者用设置错综复杂的纠葛与冲突的手法使剧情跌宕起伏;再加上出色的橘色表演与意外的枝节横生,这些对我们都颇有吸引力,而机智与嘲讽则更为全剧增色不少。
第二步,戏变得极富感染力,剧中男主角的英雄气概激起我们的强烈共鸣,同情感笼罩着剧场。剧情转入悲惨的场面,不过,结局总是平静,圆满的。
第三步要使全剧达到高潮,这是最困难的。在这点上,戏剧的目的即在于成为悲剧性的。我们不由自主,身临其境,直接面对生存的巨大痛苦、激情的震荡与如山般的压力;当帷幕落下,全剧的结局向我们揭示了人类全部努力的空虚不实与徒劳无益。无论这一切将怎样促使我们的一直从生存斗争中解脱出来,还是以一种共同的情感在我们胸中拨动共鸣的心弦,我们都被它深深地感动了。
常言说,万事开头难。但是,戏剧恰恰相反,对于戏剧来说,难的是全剧尾声的处理。这已为无数出戏剧所证实:这些戏在第一、二幕总是动人心弦、引人入胜,然后就变得杂乱无章,拖沓延宕——甚至第四幕仍然拙劣不堪,最后,全剧以一种勉强的、不自然的、或人人皆知的陈旧方式宣告剧终。有时,结尾实在令人厌恶,就像在莱辛的《爱米利雅·迦洛蒂》中一样,这出戏曾使观众看后愤愤而归。
关于戏剧结尾的这种困难,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这些戏剧常常把事情搅成一团乱麻,让人理不出头绪;另一方面也因为一开始我们纵容剧作家们随心所欲,而到剧终时又对他们过于苛求。于是,我们要求戏剧结尾要么皆大欢喜,要么悲壮至极。然而,人间事务很难划分得如此一清二白,所以,我们希望戏剧尽可能自然贴切、恰如其分,同时又有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局。
这些要求也同样适用于史诗与小说;不过,戏剧的更为简洁的特性使得上述困难随之而变得更为明显了。
无中不能生有,这是美术,也是其他艺术的一则真实的格言。当一位优秀的艺术家创作一幅历史画时,他总是以活着的人作为模特儿,并且总是从现实生孩子获取创作的基本素材,然后再着手对他们进行加工,使之完美化、理想化。我想,出色的小说家也采用与之相似的手法。为了塑造一个角色,他们往往以自己熟悉的某个真实的人为原型,然后根据自己的创作意图进行加工,使之完美化和理想化。
任何小说,要成为一部高雅的作品,往往对人物心灵世界的描述不惜花费大量笔墨,而人物的世俗生活则显得不那么重要;二者间的这种比例,为人们提供了一种判断任何小说属于哪类作品的方法。事实上,《项狄传》几乎没有什么情节,而在《新爱洛漪丝》和《威廉·迈斯特》中也没有很多情节。即使是在《唐·吉可德》中,也只是相对来说有少许一点情节,大量的是那些纯粹为了鱼类的目的而编造出的平凡而琐细的内容。而这是不作品还是全部现存小说中最优秀的。
如果进一步考察让·保罗的那些精彩绝妙的侠盗故事,我们发现许多内心活动都是以真人真事为其极有限的蓝本的。即使再司各特的小说中,对内心活动的刻画也远远超过对世俗生后的描写,如果不是为了表达思想和感情,小时总是绝不会出现对某个事件的描写的;而拙劣的小说则常常在个别事件的细枝末节上纠缠不舍。对人物内心活动的那种活灵活现、细致入微的刻画体现了娴熟的写作技巧,而真正引起我们浓厚兴趣的,真是这种对人物内心活动的描写。
小说家的任务不是讲述那些伟大的事件,而是使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变得趣味盎然。
历史学,在我看来与诗歌截然不同,历史学意味着时间,如同地理学代表空间;根据这个词的严格意义,它与地理学一样都不能被称作一门科学,因为,历史学并不阐述普遍真理,它所要处理的仅仅是那些琐碎的史料。历史学通常总是那些既想学有所获,又不必承担任何艰苦的研究计划(而这种令人呕心沥血的研究正是获取真正的知识所必不可少的)的人所趋之若鹜的学科。在我们的时代,历史学是一门热门学科,每年,有关书籍的大量面市便是明证。
假如,阅读历史学书籍无助于一个人的思想,那么,在我看来,历史学就只是一些相似事物的不断重复而已,这就像那些相同的玻璃碎片在万花筒里映现的图案一样,如果不设法使它不断变化组合方式,我们就既不能体验到变幻莫测的乐趣,也无法对之加以品评。然而,一些人创造了一种荒诞不经的主张,把历史学视为哲学的一部分,甚至视为哲学本身,他们幻想历史学能取代哲学的位置。
古往今来,公众对历史学的这种偏好可以通过街头巷尾盛行一时的谈话得到说明。常常是一个人讲述某件事,接着,另一个人也跟着说,于是,每个人都确信自己受到了注意,这种现象十分普遍。显而易见的是,无论在这儿,还是在历史事件中,人的内心都充塞着各种琐事。但是,每一次有价值的谈话如同进行科学研究一样,总会引发心灵对某个普遍真理的反思。
不过,这种缺陷并没有使历史学丧失其自身的价值,人世生活是短暂而转瞬即逝的,数以百计的个人尽情享受着世俗生活,尽管这些芸芸众生很快即被张开大口、时刻等待他的遗忘怪兽无情地吞噬。因此,试图从世界的普遍性毁灭中拯救某些有价值的东西,的确是一件极为值得称道的善举,例如,无论是忆及那些妙趣横生、举足轻重的事件,还是回想起一些令人难忘的面孔和某个时代的杰出人物。
从另一种观点来看,我们可以将历史学看作动物学的续篇。正如动物学研究其他所有的动物,历史学只要观察人类及其个体就足够了,所有单个事物也必须加以研究,因为每一个人作为个体,都具有他自身的特征。但由于个体的人与单个事件是举不胜举或难以穷尽的,所以历史学从一开始便与生俱来地具有一种本质的缺憾。在历史学研究中,一个人所学到的全部知识绝不会妨碍他今后的继续学习。对于一门真正的科学来说,知识的完善无论如何都是可能的。
如果我们有机会接触中国历史和印度历史,那浩如烟海的论题向我们显示了历史学研究中的种种缺陷,迫使我们的历史学家们明白,科学研究的宗旨在于从一中认识多,在于掌握任何已知实例的规则,在于为各民族生活提供一种人类知识,而不是没完没了地统计那些数不胜数的事例。
有两种历史,即政治史和文艺史。它们一种是意志的历史,另一种则是理智的历史。前者是痛苦、乃至是恐惧汇集的地方,它记录着大量的烦恼痛苦、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与血雨腥风。后者则是另一番情景,那里处处风平浪静、清澈明朗,即便理智误入歧途,也任其自然。这种历史学的主要分支是哲学史。事实上,哲学史是这种历史学的基调,甚至,人们从其他历史学中也可以听到它的旋律。这些深沉的音调决定着意见的构成,而意见则支配着整个世界。因此,正确的理解应当是这样的,即哲学是一种最具活力的物质力量,尽管这种力量显现得十分缓慢。可以说,任何时代的这些都是这一时代历史学的主旋律。
报纸是历史时钟上的秒针,与分针及时针相比,它是用一种更为普通的金属制成的,不仅如此,它还极少走得很准确。
所谓重要文章通常是时事剧目的剧情解说员。
艺术上的每一种夸张手法,对于新闻出版如同对戏剧艺术一样,都极为重要,因为新闻出版的目的就在于让各种事件尽可能地广为流传。所以就本性而言,所有的新闻工作者都是一些危言耸听者;并且,夸张也是他们制造新闻轰动效应的拿手好戏。所以,他们像一群小狗,一有风吹草动,便狂吠不止。
因此,我们应该小心翼翼地对待这种危险的传声器,以免我们的理解力受到干扰。让我们看一看吧,一张报纸,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只放大镜,它所做的仅仅是在墙上留下一道阴影而已。
笔之于思想如同手杖之于行走,但是,如果你手中没有手杖,你依旧能悠然漫步,而你手中没有笔,你也同样能进行严谨的思考。只有当一个人渐入暮年时,他才乐意拄着手杖走路,才喜欢借助笔来思考。
一个假设一旦在头脑中萌生,或者说它已在头脑中牢固树立,那么它的全部经历就好比一个有机体的生命一样,因此,只有当外部世界的事物本质上与之相似,且有益于它时,它才可能将之同化;反之,该事物本质上与之不同,且于之有害,那么,这个假设就会像有机体那样排斥它,或者说,如果不得已接受了它,也会再次一股脑儿将它抛开。
一个作家要赢得不朽的桂冠,必须拥有大量的传世佳作,但这些作品均曲高和寡,难觅知音。任何时代,真正能够理解和欣赏它们的都是一些能够慧眼识珠的人。如果一个作家确实如此,那么,他的著作将会流芳百世,尽管事实上,世人的兴趣总是变幻莫测。
一个自诩其生命将延续至后世的作家,只能是这样的人,即他徒然地在茫茫人海中寻觅与自己同属一类的人,这种人因其鲜明特征而与众不同。不仅如此,他像流浪的犹太人一样,若干代之后,依然保持同样优越的地位。如果不是这样,就很难明白,为什么他的思想没有像其他人的思想那样消失殆尽。
隐喻和直喻,就其通过已知的关系解释未知的关系而言,意义颇大。即使几乎成了一则格言或语言的最细琐的直喻,也以其最简略、最显而易见的形式展示了某种关系,观念的形式本质上依赖于直喻,因为,观念的产生需经过联合事物之间的相似并略去其差异的过程。进一步来说,理智,就这个词的直接含义而言,归根到底在于诸种关系的理解;倘若我们对两件彼此相异或性质迥然的事物加以比较对照,常常克十分清楚而准确地把握其间的关系。如果我了解了存在于某一单个事物中的干洗,我就会得到关于这一事物的个别观念——换言之,只得到关于这一事物的直观只是;但是,只要我领会了两件不同事物间的关系,那么,我就得到了关于事物整体性质的一般观念,这是一种更深刻更完善的知识。
所以,既然直喻和隐喻是知识的如此有效的工具,如果一味作者使用的比喻不仅简明而要而且非同寻常,那么,这恰是他才华横溢、学识渊博的一个标志。亚里士多德也说,对于一位作者尤其重要的是必须拥有自如地运用比喻的能力;因为这是一种难得的才能,也是天才的标志。
至于阅读,则要求一个人记住他所读过每一本书,这就如同熬求他笑话已经吃下的所以食物一样。人需要两种食物:肉体上的和精神上的。这两类食物哺育他成长。躯体只吸收与它同类的东西,一个人也之鞥记住他所感兴趣的东西,换言之,他只能吸取与他思想系统和人生目的相一致的东西。
倘若一个人希望阅读一些优秀作品,他就必须毫不犹豫地舍弃那些低劣的作品;因为时光飞逝,人生短暂,况且人的能力又是如此有限。
温故而知新。任何有价值的书都应当立刻通读两遍。一方面因为在第二次阅读中,书中各部分的关联才能得到恰如其分的把握,并且,只有了解了结尾才能真正领会开头;另一方面也因为我们并不是以同样的心情和倾向来进行这两次阅读的。在第二次阅读中,我们会对书的每一章节都有一个新的看法,并且对全书产生一种不同的印象,由此得到另一种观点。
一个人的作品是其思想的精髓,即使他才智超群,其作品相对于其谈话仍具有无与伦比的价值。不但如此,在所有根本问题上,他的作品不仅具有让读者与之进行个人间精神交流的作用,而且实实在在地、远远地超过谈话的作用。甚至一个才智平庸者的作品也能使人有所启迪,也是值得一读的,因为这作品毕竟是他的精华——是他全部思想的结晶和研究的成果;而与此相反,倘若与之进行交谈,其结果则可能不尽如人意。
正因如此,有些人当我们与之交往时常感到索然无味,但其作品却值得一读,所以,高层次文化引导我们从博览群书中而不是广交朋友中获取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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