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板

田秀明

现在住的房子，装的都是防盗门，说实话，没有点专业技能，想要把门卸下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小时候住在乡下，堂屋的大门是两扇的木板门，脚背抵住大门的下侧，双手抓住大门的两边，用力往上一提，门轴离了门窝，门板就卸下来了。一到夏天，大门时常被卸下来再装上去，有时候甚至连装也不装，直接搁置在门口，省得卸来卸去地麻烦。

小时候的夏天比起现在的夏天要热得多，大概是现在习惯了待在空调间里，小时候就连电风扇都很少见，一到晚上，热气火辣辣地直往屋里钻，蒸得人待都待不住，门板就派上了大用场。日头西落，收工回来的父亲扛起门板，我们也不闲着，抬着长条凳，门口的空地是纳凉的好去处，门板搁在条凳上。

刚刚吃过晚饭，天尚未暗下来，我们就迫不及待地爬到了门板上。门板清凉清凉的，一躺上去，一股爽到心底的凉意浸润了全身，整个人也瞬间安静下来。知了却不识趣，叫了一天，还在卖力地叫着，叫得人心烦意乱。栖息在树上的鸟儿，或许也是厌烦了这叫声的聒噪，扑棱着翅膀叫上几声，惊吓得知了“吱、吱”乱叫着落荒而去，在夕阳的余晖里留下一长串的回音。

月亮慢慢爬上了高天，远处的天际间，星星一闪一闪地眨巴着眼睛，引得我们好奇地数来数去，怎么数也数不清。父亲和母亲忙完了手里的活计，坐到门板上纳凉，母亲手里摇着芭蕉扇，一边为我们扇风，一边为我们驱赶蚊虫。夜幕中，不时有萤火虫从眼前飞过，我举起芭蕉扇，一招一拍，萤火虫趴在芭蕉扇上，萤光一亮一亮的，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父亲手里捧着大茶缸，和旁边纳凉的邻居聊着家长里短，时不时地捧起茶缸，“咕嘟、咕嘟”饮上两口。有时候不等聊完，我们就缠着父亲给我们讲故事，父亲的肚子里灌满了茶水，这茶水好像变成了一个个故事，怎么讲都讲不完。躺在门板上，听父亲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囊萤映雪的故事，父亲有时候也讲些神啊鬼啊的故事，我们是又好奇，又恐惧，吓得直往母亲的怀里钻。

夜渐深，凉风习习，万籁俱静，只有一树树的绿叶在风中沙沙直响，像是在不知疲倦地吟唱着一首摇篮曲，我们也在父亲美妙的故事里沉沉睡去。门板上的夜晚固然凉爽，但是终究不能贪凉，不知不觉中，我们就被父亲抱回了房间。

如今，躺在门板上纳凉，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为一种久远的回忆，但是那种空灵通透的凉意，总是让我记忆犹新，仿佛就在昨天。一个个夏日的夜晚，仰躺在清凉凉的门板上，与家人相伴，这样的夏天才是最真实的，也是最温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