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不仅是“填充”,而且要“严丝合缝”,即“充盈”地“填充”。
这就好像吃饭一样,不但要不饿,还要吃饱;不但要吃饱,还要吃好。
比如,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有的人,比如说某甲,不喜欢爬山或者爬山比较少,以及在不同的时间爬山比较少,那么,他关于爬山的经验就比较少。
当这个人读到王维的这首诗的时候,“唤醒”的他的经验也就比较少,或者说他记忆中的山不形象,不生动。
而另外一个人,比如说某乙,走遍了全世界的名山大川,不仅如此,还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间去爬山,有关于山的各种经验。
这个人不仅仅喜欢爬山,而且还喜欢文学、诗词、绘画、书法等等。
当这样一个人读到这首诗的时候,这首诗唤醒了他的记忆中各种爬山的经验、往事。
展现在他的面前的就好像放电影一样生动。
如果说文本的概念是“皮囊”的话,某甲的经验进入了文本,某乙的经验和进入了文本,某乙的经验“填充”的文本的这个“皮囊”要“充盈”了许多。
由此可见,填充皮囊是否充盈,取决于读者的经验的丰富程度,读者的经验越是丰富,填充的皮囊越是充盈。
我们可以将文本的概念看成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先是和某甲谈恋爱,然后又和某乙谈恋爱,很显然,女孩更喜欢某乙。
接受美学认为,作者在完成作品的那一刻,作品就不再属于作者,文本总是期待欣赏她的人,不仅仅期待欣赏她的人,她还期待更好地欣赏她的人,或者是期待能够“点燃”她的人。
这是一场伟大的“哲学诠释学际遇”!!
到底什么是“充盈”?
我的面前是一树桃花,花的颜色、气味等各种信息作用于我的神经,进入了我的脑海。
此时,桃花对于我是“充盈”的。
狄尔泰将这种行为称之为“直观行为”。
然后,我闭上眼睛。我脑海中的桃花,和我看到的桃花,完全相同,两者是同样的丰富、生动,换言之,两者是同样“充盈”的。
人类为了给世间万物命名,将这样的树称为“桃树”,将这样的花,称之为“桃花”。
此时,“桃花”,就称为这棵树的一个符号。
现在,我面对的不是一棵桃树,而是“桃花”这个词汇。
胡塞尔将这种行为称之为“符号行为”。
如果我有欣赏桃花的充分经历和经验,当我看到“桃花”这个词汇的时候,马上唤醒了我的经验,过去我看到的各种各样的桃花,一幕一幕地进入了我的脑海。
可见,直观行为和符号行为的区别就是是否“充盈”。
直观性为是充盈的,符号行为就是个“皮囊”,它不充盈,如果要充盈的话,必须将直观行为的经验填充到文本中去。
胡塞尔说:所有的意识行为都可以分为直观行为和符号行为,而任何符号的意识行为都奠基于直观的意识行为之中。这就是说,在指向对象的意识性行为中,对象被表象具有两种方式,即直观行为和符号行为。
符号行为和直观行为的区别在于“充盈”。
所谓充盈,即指直观表象或图像的清晰丰富。
胡塞尔说:表象越是清楚,她的活力就越强,他所达到的图像性阶段就越高,这个表象的充盈也就越丰富。
显然直观行为最充盈,而符号行为则不具有充盈。
胡塞尔说:在从一个“符号意向”到“相应直观”的过度中,我们不仅体验到一种单纯的上升,就像在从一个苍白的图像或者一个单纯的草图,向一个完全活生生的绘画过度中说体验的那样。
毋宁说,符号意向自为缺乏任何充盈,知识直观表象才将符号意向带向充盈,并通过认同而代入充盈。
符号意向只是指向对象,而直观意向则将对象的确切含义表象出来,它带来对象本身充盈的东西。
笔者的理解是,可以将“符号意向”看成女孩;将“直观行为”则是男孩。
人说,每个人都是不完整的,每个人从生下来,都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
女人的身体性器官是凹进去的,当他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寻找能够填充她的身体的那个男孩。
男孩也是如此,他的生殖器是凸出去的,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寻找那个他能够填充的女孩,然后让她获得母亲子宫般的温暖。
任何一个符号,都在无时无刻地寻找现实中的对象。
比如,“桃花”这个词汇,她无时无刻地在寻找现实中的桃花树,然后和现实中的桃花树“合二为一”。
比如,我面前的这棵桃花树。“桃花”——现实中的桃花树——“桃花”,这样循环往复。
任何一棵树,都在无时无刻地寻找一个“符号”。
比如,现实中有一棵树,我首先解决的问题是,这是一棵什么树?
然后我寻寻觅觅。。。。。。
最后,我终于知道了,原来这是一颗“桃花树”。
“符号意向”和“直观意向”相向而行,跨越万水千山,最后鹊桥相会,合二为一。
笔者将这称之为“诠释学动力”!
诠释学动力就是一种“势能”。
比如说,在河流的上游建一个大坝蓄水。这些水有巨大的势能:水想冲下去,河道需要水冲下来。
这也好像“干柴与烈火”,烈火总是期待点燃干柴,干柴需要烈火点燃。
这也像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牛郎与织女等等,他们无论相距多远,总想马上融为一体。
胡塞尔说:所有的直观意识行为都可以区分为感知的和想象的两种意识行为,而任何想象的意识行为都基于感知的意识行为。
感知行为就是直接显现,胡塞尔称之为“现前行为”。这是一种当下的行为。
想象行为是使对象间接显现,胡塞尔称之为“使现前行为”,这是一种再现的行为。
比如,我面前有一颗桃花树,我看到了桃花。这就是“现前行为”。
回到家以后,我闭上双眼,这棵树又进入了我的脑海,和我看到的一样生动。这就是“使现前行为”。
两种行为有一样的效果,并且可以贯通古今,横跨中外。
烟台峆壚寺有一副对联:
一时说法灵山会至今未散,
千年践约峆壚寺知汝必来。
佛陀在灵山说法,是一个典故,也就是“拈花微笑”。
上联的意思,佛陀灵山法会,到现在还没有散。
下联的意思是,虽然过了千年,今天我到峆壚寺参加法会,峆壚寺的法会和灵山法会没有什么不同。
因此,灵山法会贯通古今,横跨中外,消除了时间和空间。
唐代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诗中描写的是:他非常的想她,可是他见不到她,可能是相聚万里,于是他想象明月照她的闺房的样子。明月在楼上徘徊,照在她的梳妆台上。她要上床休息,帘子卷不走月光;外边河边洗衣服,月光照在水上,水中的月亮用手怎么赶也赶不走。此时,他原因跟着月亮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
这就是“使现前行为”,这种行为,消除了时间和空间的鸿沟,起到了“不离不弃”的艺术效果。
诗词中的这种现象很多,在此不再一一赘述。
可见,首先是一个“现前的行为”,闭上眼睛想象,就是“使现前的行为”,将“使现前的行为”“填充”到概念中,就获得了符号的“充盈”。
可以用这样的公式表达:现前行为——使现前行为——符号行为——现前行为。
写到这,我想起佛教的三句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是直观行为,这是看到是现实中的山水。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这是符号行为,是我看到“山”这个概念。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这是说我将符号行为和直观行为对应起来,两者合二为一。
或者这样理解: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是指我就像一个孩童,没有各种个人倾向,此时,我看到的山是山,水是水。
等我长大了,我有了很多的经历,读了很多的书,我带着我的价值观、世界观和人生观看山看水,我发现山水发生了变化。也就是说山水戴上了我的“有色眼镜”。
后来再随着智慧的增长,运用了王阳明的“拂镜子上的灰尘”,海德格尔的“去蔽”和胡塞尔的“回到事物本身”,去除自己的偏见,此时,我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人类对事物的感知行为是多个方面的。
笔者再以桃花为例:有的人感知到他的颜色,有的人感知到她的花香,有的人感知到她的生物特征如此等等。
因此,这需要多方面的经验,而且对它的研究是无穷无尽的。
甚至可以从物理学、化学的角度去研究这桃树。每一个角度,都是一个侧面,胡塞尔称之为“侧显”。
换言之,直观行为的“充盈”,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充盈。
这种充盈,就好像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事物是可以认识的,但是人对事物的认识,只能无限接近绝对真理,而不可能达到绝对真理。
因此,胡塞尔说:在感知的意识行为中,说给予的对象也具有不同的完整程度,也具有不同的“侧显”。物理事物的空间形状原则上只能在单方面的侧显中被给予,因此,每个物理特征都将我们带入经验的无限性之中,而每个包罗如此广泛的经验多样性仍然没有将更进一步的新的规定包括进来,如此以至无穷。
总结:
有以下几种行为:意识行为分为符号行为和直观行为;直观行为分为感知行为和想象行为;感知行为具有不同的侧显。
符号行为不具有充盈性。
直观行为具有充盈程度的区别。
感知行为和想象行为有区别。感知行为,给予对象的是对象本身。比如我看到一棵桃树。想象是对象的图像,换言之是桃树的图像。
我看到一棵树,这是现前行为。我闭上眼睛想,这是使现前行为,当然其中包含我的价值观,这称之为反思。将想象“填充”到概念中,让概念充盈,以此循环往复,这其中暗含着“诠释学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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