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0，9，8，……3，2，1——出发！”

    人群像潮水一样涌进Chamonix狭窄的街巷，Evangelos Papathanassiou的交响诗“1492: Conquest of Paradise”在山谷中回响：

    “In noreni per ipe,

    in noreni corah;

    tiramine per ito,

    ne domina.”

    “满载着理想

    我们冲破黑暗

    怀着坚定的信念

    永不放弃希望”

    8月30日下午4点30分，第11届勃朗峰山地越野赛（Ultra-Trail du Mt Blanc，UTMB）开幕。比赛路线沿勃朗峰环线（Tour du Mt Blanc， TMB），这大概是世界上知名度最高的一条登山路线，环绕欧洲最高峰勃朗峰，全长168公里，途径法国、意大利、瑞士三个国家，累积爬高9796米。几十年来，随着登山运动的广泛开展，道路质量不断改善，这条路线的技术难度已经大大降低。虽然现在已经有不少比赛在距离和技术难度上超过了UTMB，但是要在46小时关门时间内完成比赛，对一个人的耐力来说，仍然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因此10年来，UTMB

几乎变成了山地越野运动中的标杆和里程碑。

    阿尔卑斯山区气候复杂多变，比赛路线落差超过2000米，一路几乎经历四季。2010年，由于暴风雪，比赛临时取消；2011年，由于大雨，比赛路线临时修改，避开了法国、瑞士边境上的几座高山；2012年，天气恶劣，比赛推迟出发后仍然不见好转，于是参赛者在法国境内转了一个100公里的小圈之后就匆匆结束了比赛。今年，在整个比赛的两天内天气晴朗，于是继2009年之后，UTMB在4年内第一次采用完整的TMB路线。

    （二）

    从Chamonix出发，翻越几座平缓的小山，途径Les Houches、Saint-Gervais、Les Contamines几个小村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比赛进入法国、意大利边境上高强度的爬坡阶段。第一个上坡，通往Croix du Bonhomme，累积爬高1600米。人群在曲折的山路上蜿蜒前进，像一条灯光组成的长蛇阵，到达顶峰后，沿着陡峭的下坡一路狂奔，就来到了深山中的小村庄Les Chapieux。

    夜深了，气温下降到3度，在村里的补给站，工作人员仔细检查每一位参赛者的装备，合格者才能继续前进。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在补给站忙碌，一位歌手在旁边的小舞台上献唱，那是南斯拉夫电影《桥》的主题歌：

    “啊如果我在

    战斗中牺牲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如果我在

    战斗中牺牲

    请你啊把我来埋葬”

    “请把我埋在

    高高的山岗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把我埋在

    高高的山岗

    再插上一朵美丽的花”

    “当人们走过

    高高的山岗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人们走过

    高高的山岗

    都说啊多么美丽的花”

    我继续上路，四周是黑黝黝的群山，寂静无声。凌晨三点，我路过Lac Combal补给站，周围是广阔的湖水，和茂密的沼泽，水汽凝结成浓雾，冰冷潮湿。五点过后，天色渐渐明朗，进入意大利Aosta峡谷，山势愈加险峻，在密林中沿着发夹一样曲折的小路连滚带爬下降700米，比赛的中点，滑雪胜地Courmayeur出现在眼前。

    在Courmayeur体育中心的补给站，我补充了食物和水，准备好后面半程的装备，正要出发，突然在休息的人群中发现了Rici，瑞士最好的山地越野女运动员之一。我上前打了个招呼，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应该领先至少两个小时才对啊。”

    "我受伤了，"她掀开裤腿，小腿肿的像萝卜一样，“我打算先休息一下，然后再试试，看看还能走多远。”

    “这样吧，”我说，“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出发，一旦有什么问题的话，还能帮你处理一下。”

    我给她喷上止痛喷雾，敷上药膏，休息了两个半小时，她的症状似乎减轻了不少，于是我们决定继续上路。

    （三）

    从Courmayeur出发，翻越Col Ferret关口到达瑞士La Fouly这一程，大概是TMB中间最美的一段。深邃的峡谷对面，就是勃朗峰的群山，峰顶覆盖着皑皑的白雪，巨大的冰川从峡谷中泻下，几乎触手可及。

    我们沿着山脊，走过山中的避难所Refuge Bertone和Refuge Bonatti，山路不算陡峭，然而乱石极多，到达Refuge Bonatti时，Rici的伤势开始恶化，我建议她立即退赛，然后直接下山，到公路上乘救援车辆返回。

    我继续上路，前方是比赛最高点，Grand Col Ferret。此时烈日当空，然而狂风大作，在陡峭的山路上几乎难以立足。翻越峰顶，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左手Mont-Blanc，右手Grand Combin，两座雪山环绕，脚下是上千米深的Val Ferret峡谷，木屋点缀在山间的草场上，一派瑞士的田园风光。

    下降到峡谷中央的小村庄La Fouly，我在路边的杂货铺里买了罐啤酒，休息片刻，然后沿着冰川下的激流，在乱的石从中磕磕绊绊的来到下一个补给站Champex-Lac。夜幕渐渐降临，补给站的帐篷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奔波，疲惫写在每个人的脸上，眼睛里都有点迷茫。距离终点还有48公里，中间有Bovine、Catogne、Tete aux Vents三座2000米左右的小山，看似简单，实则不然，三座山相当陡峭，四周是无边的暗夜，上坡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比赛进入第二个夜晚，困意不断袭来，我已经没有精力关注GPS上的里程，只是偶尔通过周围的植被，判断一下自己的位置：每当树木消失，脚下变成草甸的时候，基本上就可以知道海拔大约在1900米左右，即将登顶。

    又一个夜晚过去，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我登上最后一座山峰，眼前就是勃朗峰巨大的身影。终点Chamonix就在脚下，似乎听的见歌声在山间回响：

    “Ne romine tirmeno,

    ne romine to fa,

    imagina pro meno

    per imentira”

    “透过泪水

    看得见闪烁的星光

    穿越风雨

    跟随生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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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分图片来自The North F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