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老了

文 弋射宿

中秋时节，我又回到了那个山那边还是山的小山村。

许久未回家，我仿佛都已经是客了，大家对我都是异常的客气。特别是老三，他一定要我去他家喝两杯。盛情难却，更何况老三还是我儿时最崇拜的人呢！

几杯浊酒下肚，老三满肚子的话就喷涌而出了。从他少年时的调皮，讲到年轻时的不羁，再到后来的走南闯北、风云变幻，整个客厅都是他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在回荡。说着说着就进入了沉思，然后又仿佛是被惊醒了一般，猛然抬起头来，对我不无悲怀地说：“我老了，世界早已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老三确实是老了。且不说他那佝偻的背，斑白的两鬓，还有一条条比树皮还要粗糙的皱纹，单说他的气概，就已显老迈了。

老三曾经是这个小山村的风云人物。他生于风云莫测的50年代，60年代开始投机倒把，70年代就带着人家姑娘私奔，80年代背井离乡到处打拼，90年代更是南下海南淘金……那满脸的沧桑和一身的伤痕，就是他几十年纵横江湖的纪念。

爸爸是不希望我和他走得太近的，用他的话来说，老三这种人，不死就已经是万幸了，他不希望我沾上老三那一身的桀骜。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老三虽离经叛道，但敢爱敢恨，虽心狠手辣，但敢作敢当，虽桀骜不驯，但义薄云天……总而言之，老三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就是这么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如今早已是英华不再了，惟有眼神里那偶尔喷放的精芒，还弱弱地表示他曾经叱咤风云过。往日荣辱皆云散，如今也不得不服老，安于“青山绿水绕柴扉，日与儿童戏”的野老生活。人哪，纵有气吞山河志，怎奈岁月不饶人啊！

我时常想，人生就像是一锅逐渐升温的水，而人就是水里的那只青蛙，年轻时都不蹦跶几下，到老了想挣扎都已然来不及了。也许若干年后，我们也将像老三一样佝偻着背，眯着浑浊的眼，无力地苟活于这个世界——只是，老三还有些故事可供回忆，而我们呢？

从出生以来，我们就生活在父母的教条里、世俗的偏见中，循规蹈矩、亦步亦趋，何曾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想法？只是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我们必须迈出自我的脚步，哪怕是错呢，也算是经历过……

（这也是前几年写的文章，感叹人生苦短，都该放下拘束，活出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