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指挥

文 弋射宿

闲来无事，整理书橱，无意中翻出了一堆画册，其中就有一本曾令我啼笑皆非的册子赫然在列，勾起了我尘封已久的回忆。

这是一本为某老区旅游局策划、制作的一本画册，其诞生的背景是为迎接一位共和国大佬的后人荣归故里。因为对方来头非常之大，该老区政府上下都非常重视，作为旅游局，他们最大的任务就是制作出一本有关该地区的册子，以作留别纪念。作为该画册的策划人，我也算是绞尽脑汁，最后拿出了一个名曰《薪传》的策划案，一者此系革命老区，二者又能和对方搭上联系，料想效果应该不错，如果做得好，甚至还能通过其父辈在此生活、战斗的事迹，勾起对方的一丝故土之情呢！

当我把这个策划案交给该局局长过目时，只见她眉头越拧越紧，我暗想不好，估计是太过流于浅薄，不入她老人家法眼了！最后不出意料又出人意料，局长很不满意，不过不是因为太浅薄，而是太高深。在她解说理由的整个过程中，我都难掩惊讶之情，她大概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吧，于是干脆简明扼要地说了她的决定，她说还是做成《中国·XX》吧，其他地方都是这样做，我们也不要独树一帜。

好吧，不管什么意见，只要对方给出了明确的想法就好办！于是乎，我照着她的意思改了策划案，把整个画册分为经济、社会、人文、生态、历史等相互独立的几大块（原本是以“薪传”为主题，将诸方面穿插进去的）。这虽绝非我的本意，但既然她喜欢，我就带着设计师照此设计了。

在整个设计的过程当中，局长几乎每天都要亲自到我们工作室临阵督导，即便有要事须中途离开，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近半个月的紧张忙碌之后，初稿总算是出来了。尽管我和设计师都是大摇其头，但看着按自己的意图“设计”出来的册子，局长的脸上总算是展露出了笑容。然而看着看着，她的眉头再一次越拧越紧，终于，一阵行刑前的死寂之后，她推了推眼镜说，文字风格过于情感化、文言化了，还是要直白点、通俗点！话刚出口那一刻，我彻底被她击垮了，我一言未发，因为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看到我的表现，局长也彻底不指望我了，她请了一位文化局的干部捉刀，重新写了一套文案放上去。二稿出来之后，看着那一套直白似说明文、内在毫无关联的新文案，我真的是啼笑皆非，但职责所系，我又不能不细看，毕竟不管风格如何、有无内涵，文字、语法之类的错误，是万万不能出现的！

最后定稿的那一天，局长安慰我说，你做了那么多工作，我们都看在眼里，画册上肯定会把你的名字摆在显著的位置的，这点你放心！我则苦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其实在心底里，我是万万不愿意署我的名字的。当时我安慰自己说，就当是不小心脑子被水牛牯踩了一脚吧，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复原了，然后把一切不快都抛诸脑后。

事实证明，我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册子，那是我经手的最不堪入目的一本。事后想想，其实那位局长也并非庸人，甚至相反她还完全称得上是精明干练、雷厉风行，只是太过自我、事必躬亲，全然不知自己是在瞎指挥，才至于好心做了坏事。

古人云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也有自己不懂的事情，少了一点自我，多一点信任，少一点紧张，多一点从容，也许事情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