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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校版】《阿喀琉斯之歌》——第二十九章

(2016-01-28 14:23:33)
分类: 阿喀琉斯之歌
  第二十九章

  我们在呼喊和雷鸣中醒来,晴天霹雳。没有雨,只有灰色的天空,干枯地爆裂,还有齿状的条条闪电如巨人拍掌般下击。我们冲到帐口往外观望。刺鼻黑烟正从滩上朝我们飘来,带着被雷电轰炸后的土地的味道。敌军已经开始袭击,宙斯正履行他协定中的义务,以其来自天上的撑持加强着特洛伊人的进攻。我们感受到了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重击——或许是身形巨大的萨耳珀冬带领的战车在向前冲锋。

  他手紧握我手,面上平静。这是九年里特洛伊人第一次威胁到营门,第一次在平原上推进得那么远。如果他们攻破围墙,他们会烧毁那些船——那是我们回家的唯一方式,唯有这些船让我们成为军队而非难民。这正是阿喀琉斯和他母亲所召唤的一刻:没有他,希腊人溃不成军,陷入绝境。他的价值的证明突然而至、让人无可辩驳。但何时才足够呢?他何时才会插手呢?

  “永远都不会,”我问时他说道,“直到阿伽门农乞求我的原谅,或者赫克托耳走进我的营帐威胁我所珍视者,否则我永远都不会插手。我已发誓我绝不会插手。”

  “那如果阿伽门农死了呢?”

  “把他尸首带来,我就会上场战斗。”他的脸如同被雕刻出的一般,毫不动摇,就像一位肃穆神祇的雕像。

  “你就不怕战士们憎恨你?”

  “他们理当憎恨阿伽门农。是他的骄傲害死了他们。”

  还有你的骄傲。但我了解他脸上那表情,他眼中那黑暗的轻率。他不会屈服。他不懂得如何屈服。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他从未退让过,从未输过。若是他被逼如此会发生什么?我为他担忧,为我担忧,为我们所有人担忧。

  我们穿衣、进食,而阿喀琉斯勇敢地说起了未来。他谈起明天,明天我们也许会去游泳,或者爬上柏树光裸粘手的树干,或者看海龟蛋孵出,就在当下那些蛋还在阳光晒暖的沙里孵化呢。但我的思绪总从他话中溜开,被天空里渗透出来的灰色拽落,被如尸体般冰冷苍白的沙和我认识的人们遥远的垂死的嘶吼声拽落。白天结束前还要死多少人?

  我看着他向海上凝望。海平静得不自然,仿佛忒提斯屏住了呼吸。他眼中黑暗,在清晨昏暗的阴云下瞳孔扩散。他火焰一般的头发舔舐着他的额头。

  “那是谁?”他突然问道。滩下,远远地一个人影正在担架上被抬到白色帐篷里。某个有地位的人;他身边聚集着人群。

  我抓紧了这个让我移动、分神的机会。“我去看看。”

  远离我们营帐周边之后,来自战场的声音逐渐变大:马匹被战壕里的长棍穿透的刺耳嘶鸣声,领军们焦急的喊叫声,金属之间的铿锵敲击声。

  波达利里俄斯拿肩膀把我搡开进入了白色帐篷内。空气中充满浓重的药草味、血腥味、恐惧的气息和汗味。涅斯托耳从我右侧赫然耸现,手扣在我肩上,寒意透过了我的束腰衫。他嘶声叫道,“我方大势已去!围墙正被攻破!”

  他身后玛卡翁躺在草席上正喘气,腿上被粗糙的箭矢穿刺,一滩血在不断扩散。波达利里俄斯朝他弯下腰,已经在着手处理。

  玛卡翁看见我。“帕特罗克洛斯,”他说,稍稍喘着气。

  我向他走去。“你会没事的吧?”

  “还说不好。我觉得——”他断了话语,紧闭双目。

  “不要和他说话。”波达利里俄斯尖锐地说。他双手被他兄弟的血覆盖。

  涅斯托耳的嗓音仍在仓促地继续,列举着件件灾殃:围墙破裂,船只受胁,还有那么多国王受伤——狄俄墨得斯、阿伽门农、奥德修斯,像皱了的束腰衫一样遍洒各个营地。

  玛卡翁睁开了眼。“你不能和阿喀琉斯说一下吗?”他声音嘶哑地说道。“求求你了。为了我们所有人。”

  “是啊!佛提亚必须前来助阵啊,否则我们便走投无路了!”涅斯托耳的手指抠进了我的肉里,我潮湿的脸上净是他惊慌下喷出的口中飞沫。

  我闭上眼。我在回想福尼克斯的故事,回想卡吕冬人在克勒俄帕特拉身前跪下,以泪水覆盖她手脚的画面。在我的想象中,她没有去看他们,只是把双手递给他们,仿佛那是布匹,可供他们擦干不断流泪的双眼。她在看着他的丈夫墨勒阿革,寻求他的答案,他嘴上坚定的形状告诉她,她该如何作答:“不。”

  我从老人紧附住我的手指间挣出。我急于逃离如尘埃落定般落在万物上的属于恐惧的酸臭味。我向玛卡翁被痛苦扭曲的脸和老人伸出的双手背过身,逃离了帐篷。

  我走到外面时一阵可怕的爆裂声传出,像船壳撕裂,像巨树砸下地面。围墙。胜利与恐惧的尖叫声紧随其后。

  我四周是背负着倒下战友的战士,倚着临时凑成的拐杖跛行,或者爬过沙地,身后拖着断掉的肢体。我认识他们,他们身躯上布满我拿药膏包扎过的伤疤。我曾从他们的肉上清除铜铁和血迹。我照料他们身体时他们的面上曾嬉笑戏弄、表达感谢、流露痛楚。如今这些人再次没落,浑身是血,骨头折断,身同烂泥。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我。

  我前面,一个年轻人正挣扎着要拿被箭穿透的脚站起来。欧律皮洛斯,色萨利王子。

  我没停下来思考。我把手绕到他肩下,把他扶去他帐中。他痛得精神已经半混乱了,但他还认得我。“帕特罗克洛斯。”他勉强说出。

  我在他身前跪下,他腿放在我手上。“欧律皮洛斯,”我说。“你还说得出话来吗?”

  “该死的帕里斯,”他说。“我的腿。”那里的肉已经肿胀撕裂。我抓过我的匕首开始动手。

  他咬紧了牙。“我都不知道更恨谁了,特洛伊人还是阿喀琉斯。萨耳珀冬徒手撕裂了围墙。埃阿斯尽力拖住了他们。他们已经攻进来了,”他喘着气说。“到营地里了。”

  听了他的话我的胸口惊慌地揪紧了,我努力抵抗逃跑的冲动。我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之事上:把箭尖从他腿中轻缓取出,包扎伤口。

  “赶紧,”他说,话说得口齿不清。“我得回去。他们会把船烧掉的。”

  “你不能再出去了,”我说。“你失血太多了。”

  “不,”他说。但他的头突然往后坠下;他已接近失去意识。他也许能活下来,也许不能,全凭众神旨意。我已经尽我所能。我深吸一口气,步出帐外。

  有两艘船着起了火,像船的长指一样的桅杆被特洛伊火炬点着。紧贴船身的是一堆人,叫喊着,孤注一掷地跳到甲板上扑灭火焰。唯一一个我认得出来的就是埃阿斯,在阿伽门农的船首双腿跨开,在天空的背景上显出轮廓的巨大剪影。他无视火焰,长矛像喂鱼一样扎向下面蜂拥的特洛伊人。

  就在我站在那里之时,我看见一只手突然从混乱的人群中伸出去够那船的尖鼻。然后是那手下的臂膀,坚定、强壮、黝黑,还有那头颅,还有那双肩宽阔的躯体像海豚背脊一样从下方那沸腾的人群中破出空中。如今赫克托耳整副棕色的身躯在那海天的空白中独自扭转,悬于天空与大地之间。他面色安详,十分平静,抬起双眼——那是正在祈祷的人,正在追求神祇的人。他在那悬空了一会,肌肉纠结伸展,盔甲被他双肩提起,露出庙宇檐口一般的髋骨。然后他另一只手朝船只的木甲板上甩出了一把明亮的火炬。

  那一投投得极好,火炬落在老旧腐烂的绳索和掉落的船帆之间。火苗马上就烧着了,沿着绳索燎过,然后烧着绳下木头。赫克托耳笑了起来。他有什么不能笑的呢?他正获胜啊。

  埃阿斯恼怒地大喊——对的是又一艘着火的船,是烧焦的甲板上慌张跳起的士兵,是溜出他掌中、回到人群中消失了的赫克托耳。唯有他的力量阻止士兵们完全崩溃。

  然后从下方闪出一个矛尖,一如阳光中的鱼鳞。它闪烁着,快得几乎看不见,然后埃阿斯的大腿上突然便绽出了鲜红的血花。我在玛卡翁的营帐里处理伤员那么久,知道那矛尖已经穿透了肌肉。他膝盖动摇了片刻,慢慢弯了下去。他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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