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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校版】《阿喀琉斯之歌》——第十六章

(2014-11-17 22:41:11)
分类: 阿喀琉斯之歌
  第十六章

  第二天我们到了佛提亚。太阳刚过顶点,阿喀琉斯和我站着凝望栏外。

  “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什么?”他的眼力一如既往比我尖。

  “海岸。看着有点奇怪。”

  船驶得近些后我们就看到是为什么了。海岸站满了人,不耐烦地拥挤着,朝我们伸长了脖子。还有那声音:原本听着像是海浪的声音,或是船划出了浪花,一阵奔涌的吼声。但每一划桨,那声音便更大一些,直到我们听出了人声,听出了语句。它反反复复地传来。阿喀琉斯王子!希腊最强战士!

  我们的船一靠岸,便有上百只手向上举起,上百个嗓子大声欢呼。一切其它的声音,跳板敲上岩石的响声,船员的指挥声,都淹没其中。我们震惊地直直看着。

  也许就在那一刻,我们的人生改变了。不是在斯库洛斯岛的时候,更不是在那之前,在珀利翁山上的时候。而是在此时此刻,就在我们开始理解从今往后那将永远跟随他的盛大排场时。他选择成为传奇,这就是开端。他犹豫了,我在人群看不见的地方用手碰了碰他的手。“去吧,”我鼓动他。“他们在等着你呢。”

  阿喀琉斯向前走到跳板前,手臂举起表示问候,人群随即大声吼得声音沙哑。我有点担心他们会涌到船上来,但士兵向前推进,沿着跳板排开,在推挤的人群中间清出了一条道。

  阿喀琉斯重新转向我,说了句什么话。我听不见,但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跟我来。我点点头,我们俩就开始走。群众在我们的两侧冲挤着阻拦的士兵。道路尽头站着珀琉斯,他正等候我们。他的脸是湿的,他没有试图擦去眼泪。他揽过阿喀琉斯,长久地拥抱他,而后方才松手。

  “我们的王子回来了!”他的嗓音比我记忆中低沉,嗡嗡回鸣,传出很远,盖过了人群的噪音。人们静下来听他们的国王说话。

  “我在你们面前对我最亲爱的儿子、王国的唯一继承人表示欢迎。他将身披荣光带领你们前往特洛伊,他将满载胜利回家。”

  即使在灿烂的阳光下,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皮肤变冷了。他根本回不了家。但珀琉斯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生为神裔,今已成人。希腊最强战士!”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想这些了。士兵用长矛敲打着盾牌,妇人尖叫,男人嘶吼。我的目光捕捉到了阿喀琉斯的脸;他脸上一副极受震撼的表情,但并无不悦。我注意到他连站姿都不一样了,肩膀后拢,双腿绷直。不知为何他看上去成熟了些,甚至像变高了。他倾身在他父亲耳边说话,但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一辆四轮马车在候着;我们迈入车内,看人群跟在我们后面流汇上滩。

  殿中,侍仆在我们四周来去奔忙。我们得以花时间吃喝一点塞到我们手中的食物。然后有人领我们到宫中庭院,有两千五百人正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们走近时,他们举起像龟甲一样锃亮的方盾,向他们的新将领敬礼。这在一切事情中,或许是最为奇特的:如今他是他们的指挥了。人们会指望他认识所有兵士,认识他们的名字、盔甲,知道他们的故事。他不再仅仅属于我。

  若说他紧张了,那连我也没能看出来。我看着他问候他们,话语掷地有声,让兵士们更是昂首挺胸。他们笑着,对他们奇迹般的王子每一寸都充满热爱:他闪光的发丝,致命的双手,动作敏捷的脚。他们倾向他,就像花朵朝向太阳,酣饮着他的光华。诚如奥德修斯所言:他身上的光彩足将所有士兵铸为英雄。


  我们根本没有独处的时候。总是有需要阿喀琉斯完成的任务——草案和数字要他过目,粮草供给和征收条项要他提出建议。他父亲的老臣福尼克斯会陪同我们,但仍有成百上千的问题要阿喀琉斯回答——要多少?什么数?你要命谁做你的船长?他会尽他所能回答,然后宣告,“剩余的事项我让福尼克斯凭其经验解答。”我听到一个女仆在我身后叹气。他既英俊,又优雅。

  他知道我在那里没什么事可以做。他转向我的时候,表情愈发抱歉。他总是确保写字板都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寻求我的意见。但我焦躁地、一言不发站在后方,并没有让他好过。

  即便在那,我也无法逃脱。士兵的嘈杂声透过每扇窗传来,吹牛、训练、把矛削快。他们开始管自己叫默米东(Myrmidons)——蚁人,充满光荣意味的古老绰号。这又是一件阿喀琉斯需要跟我解释的事:传说第一代佛提亚人都是宙斯用蚂蚁造的。我看着他们行军、欢快地列队。我看着他们想象着搜刮回家的财富和胜利。我们做不了这样的梦。

  我开始溜走。我会找借口趁仆从带他往前走的时候留在后面:身上痒、鞋带松了。他们对此毫无知觉地匆忙前行,转过角落,只剩我突然间幸福地得以独处。我走过多年前熟识的扭曲走廊,感激地来到我们的卧室。我会躺到地板冰冷的石板上,闭上双眼。我无法阻止自己想象一切的结局——矛头、剑尖,或者被战车碾碎。无尽的血从他心脏涌出。

  第二周的一晚,就在我们昏昏欲睡地躺着时,我问他:“预言的事,你打算怎么告诉你父亲?”在午夜的沉寂中我的话很响。有那么一会儿他没有任何动作。然后他说,“我不觉得我会告诉他。”

  “一直不说?”

  他摇摇头,身影极浅。“他什么也做不了。告诉他只会让他悲痛。”

  “那你的母亲呢?她不会告诉他吗?”

  “不会,”他说。“在斯库洛斯岛的最后一天,我也让她对此事作出保证了。”

  我蹙眉。他之前没对我说过这件事。“其他事情是什么?”

  我看到他犹豫了。但我们不会对彼此撒谎;我们从未试过。“我请她保护你,”他说。“在那之后。”

  我盯着他,唇舌发干。“她说什么了?”

  又一阵沉默。然后,他回答了,声音轻得我都想象得出他颊上耻辱的暗红。“她说不。”

  晚些时候,在他已经沉睡、而我还清醒地在繁星下观望时,我开始想这件事。知道他替我作出如此请求让我感到温暖,把宫中这些日子的冰冷驱散了一些,在这里总是有人需要他,而我却毫无用处。

  至于女神的回答,我并不关心。我不需要她。他死后我并不打算独活。


  三个星期过去了——这三个星期我们用来组织军队,装备船队,打包粮食和衣物,供给得维持整场战争——也许要一年,又或者两年。攻城战总是旷日持久。

  珀琉斯坚持一切都让阿喀琉斯带最好的。他在他的盔甲上花了不少钱,比六人所需都有余。盔甲上有锤实的青铜胸甲,雕刻着狮子和腾飞的凤凰,镶金环的硬皮腿甲,饰以马毛的头盔,白银打的剑,十几个矛头,还有两辆轻轮战车。随车还有四匹马,包括珀琉斯婚礼上众神赐予的两匹。这两匹马分别叫克珊托斯和巴利俄斯:意为金驹和花驹,不能自如驰骋时它们会不耐地翻白眼。他还给了我们一位车夫——是个比我们年轻的男孩,但他身材敦实,据说很会驾驭桀骜不驯的马。他叫奥托墨冬。

  最后是一杆长矛,取材于削了皮的岑树苗,打磨得直至它如灰色火焰般发光。这是喀戎送的,珀琉斯说,把它递给儿子。我们朝它弓下腰,手指描摹它的表面,仿佛要捕捉人马残留的气息。这样一件精妙的礼物一定是喀戎使出精巧技艺,花了好几个星期打造的成果;他一定从我们离去那天就开始动工了。他那时就知道了吗?或只是猜出了阿喀琉斯的命运?他独自一人躺在蔷薇色山洞里的时候,是否曾受赐预言的微光?也许他只是臆测未来:苦涩地习惯了,从小在他那里学习音乐和医药的男孩,脱开束缚后一个个走上杀人的路。

  然而这杆美丽的长矛并非以苦痛铸就,却是注满了爱意。它的形状只适合阿喀琉斯一个人的手形,重量也只有他的膂力与之相配。尽管矛尖锐利致命,木杆本身却像七弦琴上了油的支架一样在我们指下溜走。


  终于,启程的日子到了。我们的船极美,甚至比奥德修斯的还精致——像刀锋一样光滑修长,设计目的便在划开海水。它吃水很深,船身载满了食物和军需储备。

  这还只是旗舰。在它旁边还有四十九条船,一片木之城,正在珀琉斯的港口轻轻摇摆。他们光亮的船首像是动物拟人的寓言,雕着野兽、神仙和半神半兽的生物,桅杆立得像取材的树一样高。每条船的船头都有我们刚选定上任的船长立正听命,在我们走上跳板进船舱时朝我们敬礼。

  阿喀琉斯先上的船,他紫色的斗篷在海风中飞动,然后是福尼克斯,然后是我,穿着我自己的新斗篷,扶着老人的手臂帮他稳住步伐。人群为我们欢呼,也为鱼贯登上自己的船的士兵们欢呼。我们四周都有人呼喊着最后的诺言:承诺荣耀,承诺会从普里阿摩斯的富饶城市掠夺回家的黄金。

  珀琉斯站在海岸的边缘,一只手高举道别。阿喀琉斯如他所说没有把预言告诉他,只是紧紧地拥抱他,好像要把老人吸到自己的皮肤里去。我也拥抱了他,他纤瘦的肢体。我想,阿喀琉斯老后抱起来是这种感觉。然后我想起来了:他将不会老去。

  船板上崭新的树脂还是黏的。我们倚在船栏上最后一次挥手告别,被太阳晒暖的木头紧贴着我们的肚皮。水手把锚升起——锚的形状方正,附着在上面的水下生物使它布满白灰——然后松开了帆。随后他们到仿佛为船沿镶上了眼睫毛般的船桨边就座,等待划桨号令。鼓敲响了,船桨一起一落,把我们带去特洛伊。

  作者:玛德琳·米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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