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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眉梢  雨里青山

(2013-03-06 21:02:52)
标签:

文学艺术

知觉杂志

随笔散文

雨里青山

月上眉梢

文化

分类: 知觉·随心所欲

月上眉梢

 

     □雨里青山

 

我想写下这个故事,它过于琐碎,对我这样一个不善于讲故事的人来说,是件难事。当我从起点,转了一圈,又回到起点,才发现这个故事其实只需一句话便可以说完。“哦,原来是你。”

 

陪他走到百合弄,雨下得越发大了,窄窄的巷子只容得下一柄撑开的伞。清脆的铃铛声,慌忙的避让。电光石火,有如前生的映现。

我曾在他的伞下避过雨,这就是缘起。

“就到这儿吧,不远送了。”收住脚步,在人家的雨棚下与他道别。“伞给你。”“不用,我跑回去很快。”“是啊,哪有送人伞的!”他收回递来的伞,隔着重重雨幕望着我,然后转身走向小巷深处。雨滴滑下伞檐,落到他的灰布袍上。那细瘦颀长的背影写着深深的落寞。我突然生出一种感觉,我们不会再见面。故事结束了,从起点又回到起点。其间的惊喜与感动,我知道很长时间我都不会忘记。不想探究他的过去,也不愿参与他的未来。把袜子穿在手上,即便算不得犯戒,也终究是不合时宜的。

世间的美如此之多,稍不留神便起贪著之心。懂得适时停步,才能免于沉湎。我想,我有这样的智慧。古德云:“重于情,而不滞于情。”正是这个意思吧!

一面之缘的人,时隔多年在双塔下不期而遇。虽则欣喜,碍于身份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几句话。一片落叶、一本书,互换了礼物,然后一笑而别。他是禅寂人,我亦散淡,也就没有约期后会这回事了。

秋去冬来,两个月,也许更久一些,这件事已从心上慢慢的淡去。想他大约已离开了双塔下的定慧寺,卓锡别处了。

旧历十一月十二日,小友惠悯过姑苏,落脚平江路,与双塔咫尺之遥。午间一同吃了饭,因下午要去大石山,不及叙温凉,便匆匆告辞,约明日再会。晚间,惠悯来信说午后游定慧寺,与一师茶话良久,叙谈中始知其人即为我旧文中所述的故人义顺。既是这般因缘凑合,次日三人一同吃茶也就顺理成章。

停云是平江路上一间陈设古雅的香馆,主营香品、茶器。主人黄稼伟吐属风雅,颇有文人气。之前随友人依珊在那里吃过几次茶,算不得相熟,但留一些印象罢了。也就是这天,停云主人在微博上贴了一张图,教人猜图中的小赏瓶为何物所制。最先猜中者有一盒红土沉的奖励。赏瓶寸余,周身黑漆古,瓶口青枝斜倚,精巧不俗。模样与旧年家中案头一只风干石榴相似,于是顺手就落下“石榴”二字。原是无心之举,谁曾想那盒线香竟成了囊中物。

第二天从大石山下的温泉酒店回来已是中午。致电惠悯,邀他到家里吃茶。彼时他正同义顺师在一起,于是一并邀了来。“石壁、双塔,下次哪里茶?”那日在双塔下留下这么一个疑情,也就在这一天有了答案。在寒风凛冽的街头,他穿着灰色的大棉袍,端着竹编笸箩,里面放着自己种的丝瓜与葫芦,微笑着走向我。数年前坐在石壁山亭里的人、两月前立在双塔下罗汉院檐柱旁的人,与正在向我走来的他重叠在一起。那一瞬间,胸中感慨万千,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悲伤。悲时光易逝,喜故人又得重逢。三个人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昨日在大石山下折的腊梅花在铜瓶里静静的吐着幽香。杯中的茶,没了,再续上。“过几日还要去趟平江路,到停云香馆领奖去,昨天猜谜得了一盒红土沉。”“你的奖品应该送给我。”他看着我笑,缓缓的说。“为什么?”“因为那颗石榴是我给他的。”夏天,寺院的树上落下一颗青石榴,他从树下经过,顺手捡起放在衣兜里,几个月后变成了黑褐色。就在惠悯来的前一天,他去停云吃茶,将这只石榴送给了主人。停云主人心有巧思,将其做成了一只小赏瓶,拍了照放在微博上做谜题,结果被无意中经过的我顺口猜中。那盒沉香原本可作为石榴的回赠之礼,何故要经此曲折,由我的手再交给他?这样离奇的情节,缺一环则不成故事。难道不是造物有意这样安排的吗?那么用意何在?

晚上让妈妈做了几样素菜,留他们吃了饭。饭后乘兴游湖,寒柳冷月,清寂之况,真难描难画!晚七时送走他俩,回来独自坐在窗下又喝了一壶茶。心中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梳理,种种情愫交织在一起,使我偏离了素日的平静。

十四日,收摄心神,闭门家中,读了一天的书。依珊来电说要拿些橙子给我,同她讲了这两日所遇,她大叹奇缘,约了第二天停云香馆见。

十五日,下着雨,到香馆的时候,依珊已给停云主人讲完了故事。“原来是你呀,你与师父是真有缘,我是一根线,将这个故事串了起来。对了,昨天他俩还来这儿了,那会儿我没在。”吃了两盏茶,闲闲的说了会儿话,时间就到中午了。离开前,停云主人取出两盒香放在我手边。他是知我允了义顺师,故而为我多备了一份。

午饭约了惠悯,义顺师也过来略坐了一会儿。我把香交给他,他看着我,眼神一如从前,清澈又安详。寺院下午要诵经,他不能久留。时候差不多,我起身送他。依珊与惠悯吃着茶,说起两年前惠悯第一次来苏州,约了依珊同我们一起午饭,结果她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错失了那次会面。

外面的雨依然在下,那柄伞足够大,我与他,终究有一个人要淋雨。“说想请你吃茶是真心的,后来一直没有兑现也不是因为我忘记了。青山,把袜子穿在手上,这就是犯戒,你懂么?”我将那张纸条折好了还给他。“这些话你不必讲,我都明白,明白了也还要装作不明白,这样才有趣呀!”我故意逗乐,他低着头笑,并不曾嗔怪我,然后说:“带你去看看百合弄吧,方才来的时候从那儿经过,闻到烤红薯的味道,很香很香,那大约就是人间烟火气吧!”从这儿接上开头的那一幕,故事也就写完了。推开窗,只见漫天飞雪,屋瓦尽白。

 

惠悯说,他从潮州来江南,是为等一场雪。此际得偿所愿,一切俱得圆满。于他,于我,于故事中的每一个人,但愿都是幸事!

壬辰年十一月十七日苏州大雪

 

 

 

附:

题偈黄叶

秋又撞到了秋,虚划了一个圆,复归起点。   ——义顺

新月眉弯,悬在窗前。那不期而遇的欣喜依然没有从心上褪去。

中午从图书馆出来,原打算去附近的旧书肆消遣午后时光的。谁知多过了一个路口,神使鬼差就走到了罗汉院双塔下,仿佛那一双脚尽是受了别人的使唤。

塔院里静悄悄的,外面的桂花早已凋谢岑寂,这里尚能觅到余香。我心里生出欢喜,知道这错路是有因由的。秋天的最后一缕花香将我牵引至此,还有什么去处比这更好呢?

千年岁龄的双塔矗立在罗汉院正殿遗址前,那留有北宋柱础的遗址上有两位方外人。一位身披斗篷立在通体浮雕的檐柱旁,另一位趺坐在石础上,想必是巷口定慧寺里的僧人。然而他们并不比颓墙边倚靠着的断像更吸引我。那些缺失了头颅的石造像,衣染苔痕,仍旧安坐在昔日的莲座上,结着成百上千年都没有变过的手印。秋阳从叶隙洒下斑斑光影,眼前的一切显得静谧又幽清,却终究是令人黯然的。我用想象为他们补塑了面庞眉目,却始终不能如意。要怎样才能知道他们原来的样貌?造像的工匠不能复生,缺失的头颅也不知还在不在人间。世间痴人固多,有为花忧风雨的,有为月忧云的,而我在这儿为断像颓墙堕泪。

将他们抛下罢,且缘着小径向前游赏,离那二位僧人就愈发近了。那披斗篷的不知何时坐下了,膝前聚了一堆广玉兰的落叶。我经过他身旁,他突然抬起头叫住我。“送你一片叶子,”他望着我笑,“仿佛专门是为你写的。”接过叶子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偈子:双塔期遇留空影,真空不空留姓名。我转而看向那个人,他的目光清澈又安详,就那样凝视着我,似乎想要唤醒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他不言语只是笑。“真的像是在哪里见过!”我努力搜索记忆,他笑得越发意味深长,然后终于慈悲地开口了。“吃茶么?”这三个字像一句咒语,瞬间所有的记忆都浮现出来。“是你,太湖石壁!”“你总算是想起来了,原来我一直没走是为了等你!”“过去好多年了,何图竟在这里相遇。”“是啊,好多年了。你的黑白相片拍得真好,很多法师见了都赞叹。”

是哪一年,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却记得也是秋天,也是这样风和日丽,在蟠螭山石壁精舍的后山亭里初次遇见他。当时他闭目坐在风亭里,我怕扰他正要离开,他睁开眼睛也是这样安详地望着我,指着手边的暖瓶说:“吃茶么?”就这样杯茗清谈,度过恬然的午后时光。那天给他拍了一些相片,隔开数日送回山上的时候,被告知他恰巧出门了。留下相片,又过了些日子,等我再去石壁,他已云游远去。就是这样一个人,就只有这样一次邂逅,时隔多年你能想象与他还能重逢么?再见时又如何还能认得彼此?

“时间不早了,义顺师我们回罢。”趺坐一旁的僧人突然转过头来说。“这位是如醒法师,如醒如醒,如若不醒,为之奈何!”他打趣道。“我也该回去接孩子放学了,要不一起走罢?”经过吴作人艺术馆,那里正办影展,他提议一同进去看看。从一帧帧作品前经过,然后走到蔚蓝的极地冰川前,他伸出手覆盖住冰川一角说:“如此,真感到寒侵入骨。”原是寻常话语,一经禅寂人道出,便有风致。我在他营造的语境里徘徊了许久。

“这次留几天?”“说不好。想再请你吃茶,只是不一定能实现。”“总有机会的,我相信还会有那么一天,就这样一转身又会遇见你。”在定慧寺门前,在又将离别的当口,他望着我,眼神一如从前,清澈又安详。“再会。”我转身走出了那条巷子,街上车流如织,那片叶子安稳地躺在手袋里……

壬辰年九月初三

 

山亭清话

山亭里有一僧凝神危坐,栏下的丛菊正开着黄花。眼前景象使我不由想起西域崛多三藏游五台时的那段公案。

“孤坐奚为?”师问结庵静坐之僧。“观静。”僧对。“观者何人,静者何物?”“此理何如?”其僧作礼。“汝何不自观自静?”师道。彼僧茫然……

禅宗传到六祖时,分化为南、北二宗,开始了顿、渐之争。佛法既是圆融无碍,又何来这些分别?我亦茫然。怕扰人清净,正欲悄悄走开,他却睁开眼睛看向我。那眼神清澈而安详,有一种令人愉悦的力量。

“喝茶么?”他指了指手边的暖瓶。“恰巧有些粗茶。”日高人渴,正思茶饮,心里不由感叹此间因缘。接过他给我泡的茶,我们便在那亭子里闲谈起来。从卢仝的《七碗茶歌》,说到丹青水墨,然后又谈起归山之逸兴。深秋的时光在小坐茶饮中慢悠悠地经过,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恬然与放松。

 

 

《知觉》2013年2月刊总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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