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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  格那丁

(2012-06-19 21:20:35)
标签:

知觉

文学杂志

画外

格那丁

小说

文化

分类: 知觉·城的故事

画外

 

□格那丁

 

 

 

 

 

“画布的颜色是浅色的,画布的质地不能太厚,”仁珍旺姆说。

冰雪如玉的虚空。这个来自叶巴的姑娘,她的双脚是轻盈的,她漫步在人们头脑之上的空气中。每当她说话时,她就要抬头望一眼那片向山峰倾斜的天空。山脚下,在那一片繁茂的锦鸡儿林上头,一片白花花的塑料袋迎风招展,发出鸟儿扑扇翅膀似的声音。她穿一件深颜色的毛料藏袍,印花绸布衬衣,腰间束着一条雪青色的带子。

“它是一种标志,”我说。

“比孕育更具体。”

多情的诺桑王子还没有回来,孔雀公主的美丽无人消受。布鲁、协玛——帮典。杰德秀的风光真是秀丽。夏天的时候,我们驱车从乃东县出发,沿着那条笔直平坦的大路经过扎塘、噶扎来到了水波不兴的雅鲁江边。雅鲁江全长 1787公里,是一条大江。

“染色,纺纱,刷毛,然后再把它们织成条状。”

我看见她的毛料藏袍没有袖子,她的印花绸布衬衣领子翻出来。那个时候,在雅鲁藏布分岔的那个地方,她那美丽的身影叠印在一片正午的绿荫中,她对着那段光与影交织的流水微笑。我听到了繁复的乐音。帕罗宗的吉米说,真像来自上界的仙女。我说,上界的仙女也不过如此。还是那一次,在康说把雪山下,因为迷失我看到了来自上界的仙女。她当时的模样真是标志极了!她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两条腿紧紧靠在一起。我不知道她就是来自上界的仙女。我们依然故我,嘻嘻哈哈,一边咿咿呀呀地唱着《穿过急流中的峡谷》,一边满不在乎地向康说把雪山进发。

“最好是用质地细密的白府绸,没有图案的白丝绸也可以,”仁珍旺姆说。

“把条状物缝合起来,”我说。

“如果一块不够,可以用两块拼接。”

“用二十种染色纺纱。”

“但是拼接处要细密。”

对,不能露出痕迹。我闻到了太阳曝晒发出的淡淡香气。爝火的气味,接着你就不自主地抽动鼻子。

“彩唐、朱唐、黑唐,”她说。

“金唐、止唐、绣像,”我说。

我忘记了其余的几种。根据背景所用颜料不同可以作出区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忘记,我不应该忘记,但是我忘记了。在那座阴雨连绵的池塘边,在画工们痴迷的前提下,仁慈的佛祖坐在堤岸上,让他们照着他倒影在水中的影子作画。这幅画叫做“从水中取出来的影”。

“我的佛爷啊!”仁珍旺姆说。

她激动时喜欢这么说,不激动时也喜欢这么说。

“我的佛爷啊!”我说。

穆弟尺辛公主请求佛爷为她留下一张画像。那个可怜的女仆,她的身体是无辜的,她的心地善良纯净。光线从佛祖身上穿过,他让他三维空间上的点投映在二维的平面上。“依样画葫芦,”画工们说。从此,他们的才华得到了施展。这是佛祖的画像,这是“光影中绘出的影”。

“我的佛爷啊!”仁珍旺姆说。

这幅画被装进一个圆柱形的金筒,金筒装入银筒,银筒装入铜筒。金、银、铜,一头大象驮着它把它带到扎初,那里的人们一看见都忍不住叫喊起来。

“向佛爷致敬!”仁珍旺姆说。

乌扎衍那王满心欢喜。他摈弃了夜间的所有活动,潜心观想这幅“十二次第图”,寻找那永无止境的轮回解脱之路。

“我的佛爷啊!”仁珍旺姆说。

 

这是一张机械时代的艺术复制品。不过,它的颜色仍然引人注目:蓝底、黑线、朱红色画面。在画面上方有一片五彩的祥云从天际缓缓升起,云端跏趺坐着38个小喇嘛(有一个站着的)。喇嘛们身穿绛红色的袈裟,禅定手势,好像诵经的样子。在小喇嘛下各有六个心形图案,图案中各坐着六个大喇嘛,右袒,也穿着绛红色的袈裟。我看见在图案周围装饰着玫瑰似的莲花。莲花下面是这幅画的主人公。又一个硕大无比的心形图案,在它四周燃烧起紫色的火焰,一个浑身赤裸的血红色女人左臂前伸,屈肘,两眼仰视手心,右臂后摆,手里抓着一条蛇(或者一条蜥蜴)。她身上一丝不挂,不,她下面挂着一缕纱。她头戴一顶金银做的冠,脖子上套着108颗骷髅项链。她的胸脯丰硕肥大,上趋下修。她左下肢前屈,右腿后蹬,分别踩扁了两个小人物。在她下面还有一组离散的心形图案,图案中呈现出各色人物:有表演健美的,有平展如蜘蛛的,有鼓胀如青蛙的,还有两个亲密无间的骷髅,相对而笑,一点也不恐怖。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样,她难道不怕热还是太热?她其实应该在那下面拴一条布或遮一片树叶(就像我曾经见过的那样)。从她的头饰看,她不可能买不起一条内裤。还有,她为什么那么恨恨不平,咬牙瞪眼?她应该像她右下角那个,手持莲花,眉目含笑,一幅雍容华贵的样子。她这个样子我不喜欢,我尤其不喜欢她手里抓着的东西。如果遇上她,我想我晚上会做恶梦。

阿列吉从水龙王的腹中赎回了赞普的尸体。在岗巴春下部,那片柔嫩的田野上,谁见过那个在襁褓中酣睡的婴儿和他那低头拔草的母亲?他的眼睛像鸟目,他的下眼皮可以自由往上开合。理解诫命,这是应许的乐土,物质和精神的激励。从此,我们不再爱惜自己。弥赛亚是一个男人。以方便为究竟,如是我闻。

“回到你的起点,”仁珍旺姆说,“这是一个比喻。”

“是的,”我说,“隐喻,从你到我。”

“慈善的大地。”

“寄托和并举。”

库车县被大石国围得铁桶似的,大皇帝陛下聘请大辩正广智不空三藏和上广施法力,于是毗沙门天王发来神兵。在剑阁之南,一座不设防的城市,毗沙门天王再发神威,他们的兵马自退。

“勇猛精进。”

“向未知的领域拓展。”

“要我们作出反应。”

“延伸。”

“对过去证明。”

“你喝酥油茶吗?”

“不,向异己屈服。”

“打发时光。”

旺波尔的沙棘长得比人高。在那道名闻遐迩的山崖上,国政七宝之一的大象驮着一座寺庙,这是吉祥兴旺的象征。它是仁慈的度母,她把它紧紧搂在怀里。拉基大殿、神殿、经堂——一块巨石飞来飞去。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们沿着那条崎岖的山路向上攀登。在被阳光照亮的那条河流上,我看见一条牛皮船飘飘忽忽升起来。天空还是以前的颜色,我们闭上眼睛。

绣唐节,阳八健,我说。

兜率天,弥勒净土,她说。

上师殿,坛城,我说。

他巴灵塔,吉吉,她说。

南方的阎罗王。废墟。在顽强生长的那株西藏沙棘上,我看见了它隔年相望的果实。她对那种广椭圆形的果实有着天生的爱好,而我却对着它小朵的黄花呼吸。没有味儿,她说,就像你吃过的樱桃。是的,我说,樱桃。你看它的叶,她说。是的,它的叶,我说。

我知道我们的漫游还会继续。漫游是什么?一种出神的状态。帕罗宗的吉米说,当你走路时总是一再地慢下来,并且经常地停顿,仿佛有理由不理会时间,然而下山时可不能这样。你们坐在崎岖山道旁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你递给她一瓶矿泉水,你让她喝她让你喝,你喝一口她喝一口。你们对着那条崎岖的山道发愣。看不见汽车到来,也没有拖拉机,远远近近都是徒步上山的人们,他们被汗水和尘土折磨得筋疲力尽。应该打道回府,你说。是的,她说,不无友善地笑笑。在罗布林卡,在那个极尽欢娱的夏节上,你用粘满颜料的双手触摸她那条洁白的真丝束带。她侧过头,从右上方注视着你。好一个深邃的潭!我不觉得那里有什么危险。能量的放射,然后你们相互检查对方的眼睛。事实如此,达·芬奇也会迷信。打断马腿,露出上面一排牙齿,从此美杜莎不再美丽。

“如果是你呢?”你问道。

“我也是,”她说。

“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却要问她为什么,真是好笑。漂亮的辛卡拉漂泊到赤铜洲,老船主满怀忧虑。确实太难,水手们说,即使是攀附马王的鬃毛也不行,到时候还得恋爱和结婚。可怜的女人,她们的衣衫太美,她们的歌声太动人,还有那一群难以割舍的儿女。虽然朝南的大路一直敞开着,可是要渡河就得斩断缆绳,因为我们都是凡人。他们注定了要被吃的,而辛卡拉是个例外。他闯出了一条路,并把她们一一放逐。

“如果换了你,你会怎么选择?”她问你。

“我不知道,”你说。

“辛卡拉?”

“不。”

“放逐?”

“也许有一条中间道路。”

“不。”

“又一个比喻?”

“关于确定和不确定。”

“对同一世界的不同把握。”

“痛苦?”

“还有浮现在世界之上的对比性秩序。”

“戴上你的眼镜。”

好一个机智伶俐的姑娘!

 

现在你取过那只最浅颜色的碟子——对,就是那只,用一支又软又粗的鬃毛笔先蘸上一点这种肉色颜料画出她的脸部的所有凸起的轮廓,然后再用中间调子的肉色画出她脸上所有半调子的部位,然后再用第三种肉色画出她脸部的最深的暗影,之后使她保持原来的绿色效果,等到用同样的方法重复几次之后你就可以在这三种肉色之间过度,从而使它明显地显得和缓,从而使她跟原来的真脸一样,之后你再调出一种更浅的近乎白色的肉色来点饰她的眉毛鼻子下巴和眼睑的突出部分,之后用一支尖锐的白色毛笔蘸一种纯白色的颜料来画她的眼白鼻尖嘴角的那一小块和她所有这类微微突出的部分,之后你再取出另一只碟子用同一支笔蘸上黑色的颜料描绘出她的瞳仁之上眼睛的轮廓以及那鼻孔耳朵周围的一切,之后再用少量棕色颜料来点饰她的眼睛下面鼻子周围以及那眉毛嘴巴和她那嘴巴之下的暗影,因为这儿不可能比下嘴唇更明亮了。好了,这里……

我的画不是为你而作,也不是为我自己,可是我为什么仍然欲罢不能,如鲠在喉?哦,温柔败坏的女神,世界因你而生因你而灭,向你致敬!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梦中收到你的来信。你那恰似白莲花娇柔的身躯不时出现在我不眠长夜的漫漫思量中。哦,怛特罗,我从来不懂得你的奥义,谁也不懂得。你无处不在又无处存在,你从来不可捉摸。时间过去了三千年,道路岂止千里万里,我看见喜马拉雅山上的雪融化了,印度洋上暖湿的空气劲吹,可是你并不因此而出现哪怕一丝衰老的痕迹。忙坏了过路人,他们都用口语把你流传。我知道你的衰老与娇嫩并存,你的死亡就是永生。哦,白莲花,向你致敬!你说你就是那永不败坏的法轮,金刚,十字架。只因为那一次随意的一瞥,你那娇柔的脸上便陡然涨起一片红云,从中间向四周慢慢扩散。沧海桑田,失去的又岂止是过去?八瑞相山的簇拥,极乐,于是众生以莲花为居所。

“往生净土者在莲花中托生。”

“是的,”我说。

“莲座。”

“就是,”我说。

“袈裟。”

“莲花座。”

“芬陀利。”

月晓风清,一朵凌波独步的白牡丹。

那是一本关于三叠纪的旅游指南。我看见它那天蓝色的封面上印着佛的真知灼见。须弥山,瑶池,九品莲,八叶肉团,用我们的心血浇灌。都是肉感语言。你说明镜,不,不论你和我,我们共渡彼岸。它起始于任意一个点,一条线,一棵树,一座城,一句古代的谚语,一则现代的神话,犹如时间。不,空间。我不知道我们将去哪里,我们肯定面临很多问题。那一次,一次无目的的旅行——漫游,就这样。也许它就是目的,无须你去界定。楚楚动人,你说。谁都可以利用和被利用。让它代替我们思考。

“一个实在的过程。”

“是的,”你说。

“不太高明,”她说。

“是的,”你说,“也许这就是我们。”

那是一段并不漫长的路程。在时速九十公里的越野车上,路边那些凝固的点都被你无情的目光抛弃了,就像抛弃一颗石子。路面太窄,然而你们的心却很宽。你们在心里暗自算计。一种标志,一种限制,它把里程推到面前。那么这是属于我们的里程吗?没有里程,现实消失在一闪而过的缝隙里,从此你就惧怕一切。恼人的风光,山水显示出它平常的转换。

“你肯定感到了害怕,”你们来到悬崖边,断桥上,碉楼下,满地枯枝横七竖八。这是一道高悬的栈道,你患有恐高症。促狭的山路,为什么偏偏遇上你?让我打捞起那颗沉沦的心,从此我们不再迷失。

“危险的里程,麦子比菜花黄。”

那个小个子的物业公司的老板为什么老是这样?他为什么这样对你?他是这车的主人。你说对,我知道,我们没有选择。你们都把他看作大人物,其实他就是大人物,他自己也以为他是大人物。大人物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懂。从AB,你们少不了他的帮助,并且你们之所以能这样轻若无物浮游在苍天与大地间还多亏了他,说到底他也不比你坏或好。

高速后遗症,你说。

是的,她说。

是的,他们说。

老板的驾驶技术一定不错。那还用说。给他一个示范。于是老板来做示范。你不无友好地看看他,你明白那件预料中的事就要发生。今天我们恐怕到不了目的地。没有什么,他说。她让你抓住她的手。想象未来,没有人关心现在。

那么,这让我怎么担待呢?你说给他画一幅像。

画像,懂吗?

就这样,她说。

你们本来不愿意来到藏南的,你们不知道这里的风景多美。看看风景,看看断崖飞泉。他说他愿意。谁管得了他们?受不了受不了你说真受不了,他怎么能用那种语气对你?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他笑你不笑而她笑却比什么都好?你们曾经尝试过签订一份契约。是的,你说,就在这儿,在这片树阴下。肯定不是因为接触和关于她的议论,因为接触和议论从来不会给你希望。要不就是你孤零零让她远走他乡?你说我宁愿自己守着永远打发时光也不会让她远走他乡。后来在湖心亭在那条曲径通幽的长廊尽头你把她推入了那种境地。表白终于不能兑现还是那么固执谁又能把你改变?你说你们是两个脑袋齐头并进的机器。后来是怎么回事?昏暗的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啜泣,你感到后悔、厌憎和欢悦。你以为这一次行进等于千万次而后你们就谁也不用向对方保证。小巧精致的湖心亭撩开神秘的一角,但是没有下文。时间还早,你说,我们应该原谅自己。

“是的,”她说,“我们也许都在原谅自己。”

 

看,这里,这一幅,黑白画。元素是点、线、面和空间性张力。展开来看,凭借一张图表,做一次小旅行,进入到更好的领域。第一段线条跨过了无数僵死的点。停下来,吸一口气,回看一下,走得有多远。在思想里思考,往这边或那边。一条河阻挡着,利用一只船,那上面有一座桥。穿过一片未开垦的土地,然后遇到一片茂密的森林。迷失了,彷徨了,寻找着,有一次甚至出现了一只奔犬。这就是这幅作品从属的黑白画的元素。

可是,你不能认为这幅作品必须由这些元素组成。元素提供形式,只要不牺牲自己——保有自身,于是通过这个形式交响的复杂化,变调的可能性产生了。观念表达的可能性增长不遗余力,一切成长的根基都依靠运动。如果一个点成为运动和线,这需要时间。同样,如果线移动成为面也需要时间。面移动成为空间——在宇宙里空间也是运动,是那被给予者。文字的演进是运动的一个恰当的比喻。作品首先是演进绝不是作为成品被体认。那一团生发的火生动起来,通过手指传递下去,流向画板,在画板上作为火花跳跃出来。不管它到哪儿都构成圆圈,继续回到你的眼前。对于你们,艺术品是安放着的轨道,导引你们摸索向前,就像一只放牧在草原上的野兽的摸索着的眼睛……

我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它发生了就像有人事先安排注定了它要发生似的。当时谁也没有注意它要发生为什么发生发生后如何以及后来怎样应该采取什么应对措施。告诉你,在它发生之前它就一直在你视觉中心仿佛那过于专注的凝视一无所见,就像没有发生不会发生或者已经发生过似的。后来当它终于来到你面前你才注意到它的到来是这样突然以致你在仓促一瞥后以为理所当然并且懊悔得只剩下一片茫然。虽然你当时并不把它看作真正值得你看重的那些东西但是你肯定在有意无意间隐约感到了它的存在并为它可能到来而遮遮掩掩故意拖延。你以为可以凭借运气偶然机遇把它一脚踢开从此一劳永逸永无羁绊从它那里解脱出来。但是你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有那种感受那么羞羞答答仿佛一本书上说的贞洁处女怀孕从此产下一枚透明坚硬的卵使你深感意外。你就是再迟钝再愚昧再鲁莽也应该知道,天啦!它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否超出常规违背逻辑还是仅仅在常规逻辑支配下的一种凡俗。不用说你是一个不动脑筋也只有不动脑筋的人才会信以为真并以此为由探究那个肮脏角落的破烂杂物和她那惊心动魄的表演。你甚至执迷不悟不以为然而她却坚持不懈使你最终深深恐惧于一种无名的震颤。没有人打搅你们你说没有人打搅一开始你们就胡搅蛮缠自由自在肆无忌惮以致后来一切都变得不可收拾又回到起点。畜生!你就是再迟钝再无能再无聊也不应该毫无预感何况从此你说从此你们将变得麻木不仁和不敢奢望任何状态的“此在”。要是她向你要求那可怎么办除非你假惺惺洒下几滴眼泪表示痛定思痛痛苦不堪此后不再回来。你说他妈的你们即使沉溺回避也不应该像他们那样和风细雨温柔如陷阱从此一蹶不振以为这个世界就只有她和你,而她和你其实什么也不是照旧不会留下印记从此两眼发黑目光空洞精神空虚。就是那个混蛋老板你说他也不比你坏何况在这件事上你是早有预感。你只是不想承认不敢承认不愿承认。真不好玩真不好玩玩过之后更不好玩并且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认真对待。你就是不把它看作把戏并把把戏和游戏合并在一起你也应该把这种事转嫁给他人并使他信守诺言一头扎进那种臭味相投的多情场面以为别有洞天。多么无知无趣而又天真浪漫的想法啊!可是这样一来你为什么还是走不出那个无以复加的怪圈使你一直沉溺在这种千古不变的把戏中而对他却疏于防范。你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却是不值一提一钱不值的那种东西!还是那次在那里随意的一瞥你说就使你铭记终生仿佛一只猴子一只猴子胡乱的敲击也比你强过百倍而你居然以为靠它就可以把你自己的梦想摆渡过去并且不费吹灰之力。你以为以

染调伏                           

而把

欲钩

牵连        从此

自心中          的供养均    会妙合无垠

人人欢喜

       

一张臭牛皮就像臭牛皮

聚乙烯鸡蛋清稻草麻风病

红橙黄绿紫    色彩

1+1

2+1

3+1+1

+

+

+=+=青紫

这才是正理!

而你居然把它想象成一堆肉一块葱皮一个坚实透明且营养丰富的皮蛋鸡蛋睾丸最终还是由此及彼坐以待毙并始终保持着一种虚假的兴高采烈。嘿!你说现在是时候了是该穿上衣服出去了要不就来不及了。外面的世界真是很美真的随便哪儿都行就是别呆在这儿要不可能就要呆出病来了。你讨厌这间臭气熏天令人作呕的屋子因为它总是使人想到鬼鬼祟祟想起秋天神话阳痿阉割和那践踏人生的悲剧。你说别说了别说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们都得出去,我们要唱歌随便哪首歌儿歌山歌民歌恋歌挽歌都可以但就是别唱这首歌。你明白如果你不明白我可没法让你明白你难道不了解欲望希望和他们对于你的神秘想象?对着时间打呵欠从此顶礼膜拜都无关紧/要紧的是你得对着数不清的偶像保持距离。别向我打听为什么我不可能向你解释我的上帝!连我都不知道的我可怎么对你解释这种如痴如醉死心塌地痴迷沉醉竟然号称神圣!你不了解不了解问题的实质譬如那种世俗神秘和每个人都相信的神性只是你把它忘记了除非能找到那条中间道路否则注定了玩完还不如什么都没有发生。快穿上衣服穿上你那件曾经有过的华丽到湖心亭要不光着屁股出去就会被这个世界打上烙印犹如那绷紧破损的臀部和过于久坐的草地直到两眼冒金星。我的上帝!芝麻大于绿豆可能我们真的完了。打起精神打起你的精神让我们出去然后才能领会——

 

真正的画家是这样的:他不忠于固有的颜色。看看这块灰色丑陋的土地,假如让你画一个美丽的金发女郎,使她的肉色像这块土地的样子,那么你画出来的女人就一定是一个红皮肤金头发的美丽女人,因为无论如何这种污浊的灰色是可以在和其他颜色的对比中显示出粉红色的。在自然的三原色中,不能归并到别的颜色的是红、黄、蓝。如果它们中间的任何两种混合起来产生了次色的橙、绿、紫,那么每种这类由二原色混合的次色就能与第三种色形成对比。在对比中,两色增高到最大强度,所以有人叫它补色。这类在并排邻近中的色彩在混合成相同部分时互相消灭自己从而使我们获得一种绝对的无色灰暗,一种破败飘零的色彩。这种颜色与纯补色因为对比便产生出一个具有主音的和谐乐奏。南方属于丙丁主五气之暑,南方给人热情和热情的永恒性以及丰富的色彩和灿烂光明。必须通过诸色彩的平行对照以及引申和谐来表现,而不能通过形与线为形与线本身。画面的色彩就是生活的热情,寻找它和保存它,未来的画家正是这样的色彩家:一张在深蓝色的底子上画着的向日葵包围在一圈圣光里,每一物都用底层的补色包围着从它的背景上突现出来。音乐和激动结合着的是绘画。你明白?

春草,碧树,池塘。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湖心亭那边的走廊上没有几个人,可是你们还是愿意坐在靠池边的桌子旁。一道铁栅栏,一道曲折伸出的栈桥。就在这儿,你说,我们坐在这儿。你随意地向四周看了看,栈桥尽头站着一个人。好像认识,不,你说,那是以前的事。来两碗清茶。易贡茶厂的?对。那么,我们来这儿干嘛?看风景,她说。是的,看风景,你说。池子那边的树荫下坐满了人,一个小姑娘蹲在池边的石阶上对着池水发愣。不论抬头或低头总是看见一座雄伟的城。那是一座宫殿的影子,落进眼里的影子,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里。谁说不是呢?你说。是的,壮美。就是。这时你和她都同时笑了起来。你的鼻子很坚挺。你的笑让人怜惜。这是拉萨的标志。是的,你说。从我们坐的地方看过去。它像天上的城。它就是天上的城。就是,你说,天上的城。你知道她比你熟悉这里的掌故,她对历史怀有特殊的兴趣。不是吗?我认为我做能做的就是倾听。

你说我们的意见为什么惊人的一致?

不知道(摇头)。

你说。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们的意见惊人的一致?

那一次在乃东县,你也穿着这条艳丽的裙子,在桑耶寺你戴了一顶巴珠。我喜欢你穿无袖毛料藏袍的样子。

谁都喜欢我穿无袖毛料藏袍的样子。

我更喜欢。

看看那里,那只鸟,树上的鸟。

蓬发,戴胜,哈罗花。

西王母。

日神含羞向北方逃去,金幢的光芒照耀大地。过去,现在和未来,它们都是象征。象征,玄妙的象征,出意者也。意是什么呢?从意旨出来进入存在世界的。如果你只在语言的世界里打转转就不可能走进符号的象征世界。如果你只在符号的世界里打转转就不可能走进存在的意旨之所在。真正的理解不需要说明。意旨是什么?玄妙的意旨。我们用它意指什么?比如那幅画,那条布幅。那上面,你看那个气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知道吗?

事实上我也不喜欢,我不喜欢红布。

你会为此而难过吗?

我想我马上就会难过,为你的难过而难过。

为我的喜欢而喜欢?

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你们沉默下来。

唉,无聊的日子!她说。

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哪里不对劲。

我知道你不喜欢它。

好啦。

晒佛的时候满街都是人。好大一块布,雪白和血红,看得人心惊。

那么,好吧,我们说说别的,比如历史,这是你喜欢的。你说你的历史。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内疚的。好了,让我们来说说历史。历史是什么?

历史是我们的历史,需要的历史,我们不停地改写它。答案是可以解释或不能解释。你肯定比我懂得多,比如这一句“断可知矣”,三段论,如何立量?比如这一句,不离眼识,犹如眼识。比如“今我得之为幸实多”。效率与理智,万古不移的法则,顺应才是上上之策。但是我一点不想顺应啊,可是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要顺应?为什么?

别这样说,你这样说我会难过。

你难过吗?

看你紧蹙的眉头,我担心你旧病复发。

也许要怪这一段天气。

红与白的世界,一道刺破苍天的光明。秩序与吸引,这才是真谛。

引力,地心吸引,向高度顶礼!

停顿标志着无声的谴责,接着天就黑了下来,四面山头堆积起浓厚的乌云,你说是动身的时候了。

你看那峭壁,那色彩。

多好的一幅画啊!

是的,一幅油画。

你不觉得比画出来的还好?

是的,你说。

你想她已经厌倦了。春草、碧树、池塘,一团团水草胡乱地扔在岸上。一群游客走过来,多好的兴致啊!你看到理想与现实裂开了一道缝,那个注定要到来的结局终于到来了。最后还得编造一个谎言,即使是谎言也得编造出来。虚假并不比真实缺少意义,也不比真实无趣。虚假述说真理,她说,譬如这事,谁来承担它的道义?

“也许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是的,也只有时间了,”她说。

但是你们并没有利用这点时间,你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片动荡的天地。可能真的无法挽回了,留下的会是什么呢?熠熠生辉的山峦消失在一片如梦的霞光中。是该结束了,你说,难道这就是长途跋涉的结果?这就是结果,她说。不会不留下什么吧?你还想找出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但是夜雨到来了,满耳充沛的哗啦声。

“其实,”她说,“我们都是偶然事件的牺牲品。”

“和/或必然事件的幸运儿,”你说。

你们一前一后走出了湖心亭。

 

看看这块画布,这片虚空。它沉默着,等待着,无所谓,有点麻木,然而它实际上却充满了紧张,有千百种低回的声音,充满着期待,还有一点受惊。它能被强奸呀,但是它顺从着。是的,它愿意做出任何人对它的要求,仿佛请求恩惠。它能承受一切,但是不能忍受。虚无的画布,奇异的画布,它比画面更美。空白。

最简单的是直线,直的窄的面——硬,不动摇,无所顾忌地主张自己,浑然天成,就像那被体验的命运。就是它自己。

弯曲着,自由,颤抖,滚开!顺从着,弹性,好像是无定的,就像那等待着的命运。它可能是异类,又不是。硬和软的结合,无限的可能性。

每段线条都在说:我在这里。主张着自己,显示言说的脸。听呀,倾听我的秘密。一根线,一种奇异的东西。一个点,许多的点,更小更大,深深地钻进去,活跃地充满紧张。它们在合唱里重复着:听呀,听!小小的报告,在合唱里加强自己,成为伟大的“是”。

黑色的圆圈,远处的闷雷,自成一体的世界,好像不顾一切,抽回自身,在此时结束。一个慢慢地冷静说出的声音是:“我在此。”

 

载于《知觉》2012年5月刊 总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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