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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骆驼的眼神总是那么疲惫  杨遥

(2012-06-05 10:45:45)
标签:

知觉

文学杂志

小说

现实主义

杨遥

文化

分类: 知觉·现实一种

为什么骆驼的眼神总是那么疲惫

    □杨遥

 

 

元明星期一去市里上班的时候,一路刮风。

车在大营温泉停下,车门一开,车里马上像一只装满风的口袋,人们缩紧身子继续打着呵欠。上来一个女人,脸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身上都是沙子。她掸领子上的土时,伸长了又白又嫩的脖子。元明叹了一口气,想这么嫩的一个女人,为什么也要这么早刮上这么大的风还出门?把自己像一个白萝卜插土里。一缕黑风挽纱似的从车窗前飘过,车像船一样晃了起来。风越飘越远。 过了一会儿,车载收音机说,远方发生地震了。人们嗡嗡议论起来。阳光越来越强烈,像金色的蜂群。

到了单位,地上大块大块的水渍还没有干。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元明故意猛一下拉开办公桌柜子门,掉出一只蟑螂来,嗖嗖往柜子底下钻。以前元明都是马上伸出脚去,把它们踩死。现在迟疑了一下,蟑螂不见了。

一年前,办公室就发现了蟑螂。买点蟑螂药吧?小胡说。坐在他对面的马主任说,买吧。但是没有安排人去买。马主任很多事情都答应得挺好的,可是很少去落实。一年过去,蟑螂越来越多,元明每天一到办公室,总是猛一下打开柜子,总能掉出一两只蟑螂。

 

上星期天回了家,孙契整理元明的东西,忽然从里面窜出两只蟑螂。孙契一下哭了。

蟑螂!

哪儿?

孙契用手指着沙发下,说,自从你借到市里,家里进了贼,有了老鼠,现在把蟑螂也带回来了。这还像人过的日子吗?

元明知道自己不对。孙契边教书边带孩子,整天迟到早退。孩子吃不好,休息不好,经常生病。这都是借调惹得祸。当初答应的好好的事情,两年多了,一件也没有落实。

元明小心地弄起一块因为受潮鼓起来的地板,想把它照原来的样子摆平放进去,可是怎样也放不进去。

孙契还在抽泣。元明知道说什么也没用,除非现在他的工作正式调过去。

这块地板怎么就嵌不回原来的地方呢?元明小心地把底下的水泥块弄出来,垫了一层乳胶。

蟑螂!孙契大声喊。

刚才窜进沙发下的两只蟑螂爬了出来,元明跑过去踩,它们鬼一样嗖一下不见了。

元明搬开沙发,掀起茶几,连个鬼影子也没有看到。

孙契呜呜哭着,不时停下来吸一下鼻子,像一个不停卡带的烂录音机。

元明继续摆弄那块地板,怎样也放不进去。用劲一拳砸下,地板碎了。

孙契的哭声间歇了一下,说,下星期开始你别去了,他们要是有诚意用你,把手续办了,不办就算了。

你以为我愿意去那个鬼地方吗?

那你下星期不能去了,去了就别回来。孙契发狠地说。

元明把碎了的地板抓起一块,狠狠朝地下摔去。

……

元明呆呆地看着蟑螂消失的地方,莫名地笑了。调工作这样的大事不好办,连灭蟑螂这么小的事情也不办,这个地方真的有什么意思呢?一阵巨大的悲哀和快意从心头升起。元明仔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塞满柜子的资料和桌子上多得快放不下的东西中,只有几本书和三四张明信片是自己的,这就是两年多来在这个城市这个单位的收获。元明感觉它们轻得像一只随时都要飘起来的羽毛。他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元明看到头顶上另一个元明浮在空中看着他微笑。

元明出门的时候,与小胡擦肩而过,他们互相点了一下头,像往常那样。

出了办公大楼,几个司机正在鱼池旁边洗车,水面上漂着柳絮一样的汽油花,那些漂亮的金鱼拖着肥硕的身子在水中游弋。元明知道这些鱼都是中了毒的汽油鱼,家属院的孩子们把鱼捕回去,他们家的猫都不吃。

离开大院的时候,元明在“为人民服务”的大石碑那儿停了一下。掏出手机,把号码都删尽,取出卡丢在马路边的一个垃圾筒里。又走了一段距离,把那几张明信片点着也扔进垃圾桶里。他觉得这个熟悉的街道一下陌生起来。这时他仿佛看到密密麻麻的蟑螂在这个单位不停地繁殖,它们在这个城市找到了一个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它们躲在办公桌、文件夹、沙发、茶几、花盆下快乐地交配,蚀骨销魂地呻吟,幸福地大笑。它们吞噬着垃圾、衣服、书籍、文件和同伴的尸体、排泄物,迅速地成长。它们通过门、墙壁裂缝,通风孔、电缆、暖气管道、电话线、网线进入别的办公室,然后又迅速成倍的繁殖、传播。不久之后,这个大楼里面出来的人都像养宠物一样,身上带着几只蟑螂。他们伸出手来握手的时候,蟑螂像一枚戒指。他们高谈阔论的时候,蟑螂趴在他们头顶瞭望。他们吃饭喝酒的时候,蟑螂直接爬进盘子里品尝佳肴。晚上,他们交媾的时候,蟑螂藏在阴毛或胳肢窝里做爱。

……

元明坐在回家的车上,风还没有停。他看到公路两旁农田里农民正在一把一把洒粪,一道道流畅的抛物线像从天而降的一条条小瀑布,他忽然发觉很久没有闻到那发酵后又晒干的粪的味道了。

回了家,孙契已经吃过午饭,正和女儿玩,看见元明回来,有些吃惊。

元明说,不去那个鬼地方了。

孙契瞪大眼睛问,真的不去了?

元明肯定地说,不去了。原来的单位大概以为我还在市里借着,还给我发工资吧?

女儿听见元明说不去市里了,高兴地扑过来说,爸爸,你今天送我上学,好吗?

好,元明一把抱起女儿,爸爸以后每天接送你。

孙契问,你还没有吃饭吧?

元明回答,不饿,别做了,晚上一起吃吧。他真的觉得一点也不饿。

到点时,元明和孙契一起出门,像他以前在县里到点上班时一样。经过孙契学校门口,女儿说,爸爸,这是妈妈学校。孙契进校门时,返回头来看了元明一眼,眼神有些担忧。

元明路上碰到几个熟人,老远就和他亲热地打招呼。元明早就感觉到自从自己去了市里,人们对他热情多了。现在面对这些招呼,他含糊地应答几句。

送了女儿,在校门口遇到一个老同学,也是送孩子上学。一见面就唠叨上没完,说要晚上请元明吃饭,多叫几个同学一起聚聚。元明没有心思和他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撒谎说,下午就得去市里。同学有些遗憾,说以后回来一定要多联系。

元明回了家,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把频道搜了一遍,没有一个喜欢的节目。市里住的地方没有电视,元明觉得自己对这个东西很陌生了。他随便找了一个台,把音量放低,抓起女儿放在沙发上的《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读起来,很快就被其中一篇《为什么骆驼的眼神总是那么疲惫》吸引住了。

从前,骆驼是个很好奇的动物,一天它离开住的地方到了沙漠边缘,看见这么多沙子很好奇,想这后面一定有其他东西。它走过第一座沙丘,后面除了另一座沙丘什么也没有。骆驼继续走,想这后面一定有别的东西 。它走过了一座又一座沙丘,什么也没有。他一直想,那后面一定有别的东西……骆驼又渴又累,眼皮也越来越重。当走过最后一座沙丘时,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勇气。它想,那后面一定什么也没有。但在最后这座沙丘后面有树木、泉水。骆驼走向泉水狂饮,喝着水,眼睛差不多闭起来,脑子里还在想,那后面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从那天起,骆驼就有了疲惫的眼神。

元明觉得这个故事很好玩,认真又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读着读着睡着了。

等他被动画片的声音吵醒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已经亮了,孙契正在准备晚饭,女儿看《喜羊羊与灰太狼》。

元明冲孙契喊,这本书真不错。

孙契正在厨房炒菜,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元明又对女儿说,别看这个永远吃不上羊的狼了,你看看这本书吧,真好。

女儿说,我早看完了,妈妈每天都让我看喜羊羊。

元明拿起《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自己看起来。

饭做好后,元明还是感觉一点也不饿。他随便吃了几口,就坐到沙发上。孙契跟着过来,低声问他,你没事吧?元明回答,能有什么事呢?女儿也跟过来,大声喊,不准换我的台。《喜羊羊与灰太狼》演完了,正在开始播放另一个动画片。元明想,动画片怎么这么多呢?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只有一休和米老鼠。

晚上睡觉的时候,元明对孙契说,我以后不接送孩子了,路上熟人多,要是让单位上的人看见我回来多不好。孙契觉得元明说得对,同意了。女儿不乐意,说,我想让爸爸送,妈妈接!孙契给女儿讲道理。女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听了几句睡着了。

从那天开始,元明不出门了,害怕别人问起他现在怎么样?就是连星期天也不肯出去。

他每天呆在家里做家务,把地墩得干干净净,镜子擦得明晃晃,每一件餐具一尘不染。阳光照进来时,他家里到处都发光发亮。

孙契接上女儿回来。元明百般耐心陪女儿玩,认真辅导女儿写作业,仿佛要把以前欠下的都补上来。孙契做好饭后,一家人开始吃饭。元明的声音吧嗒吧嗒的,吃了一碗又一碗。女儿说,爸爸,你吃饭的声音真讨厌!不能小声点?妻子说,你吃慢点。可是元明不说话,饭占住了嘴,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似的,还是吧嗒吧嗒吃了一碗又一碗。一吃完饭,元明就急急忙忙地进了厨房,咣当咣当洗锅涮碗。孙契想和他说话,他呆在厨房里不出来。等半天,还不出来。一直到她上班,都不出来。每天都是这样。

孙契大声喊,你洗个碗用多长时间啊?像便秘一样。里面没有声音。

一次,孙契进了厨房,看见他不停地一遍一遍擦洗已经非常干净的餐具。孙契生气,夺下他手中的餐具,大声在他耳边说话。元明一声不吭,等她说完话他又拿起餐具擦起来。几次过后,孙契不耐烦了,把他从厨房拖出来。元明拿块布子或拎把扫帚,这儿擦擦,哪儿扫扫,无论孙契说什么,都不吭声。

孙契和女儿走的时候,女儿对他说,拜拜。元明也说,拜拜。这时家里和上午一样干净整齐了,好像没有人进来过一样。

她们走了之后,元明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音量放小,翻开《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这本书里面有许多有趣的故事,如《柜子上的小孩》,讲一个小女孩捉迷藏的时候,躲到了一个大柜子上,再也不肯下来。还有《狮子的吼声》、《星星》等等,但元明最喜欢的还是《为什么骆驼的眼神总是那么疲惫》。他经常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看过几回就已经能把这个很短的故事背下来了,还是不停地看它。

孙契下班回来,经常看见元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中拿着打开的书。她开始好奇地拿过书想知道元明看什么?总是那篇《为什么骆驼的眼神总是那么疲惫》。这个故事她早给女儿讲过,不知道元明为什么总是看它?有时她想,假如元明不回来,还在市里借着,是不是像书中的骆驼那样已经走过最后一个沙丘,走到树林和泉水哪儿了?但是又一想,即使走到那儿,有个屁用?还不是在想那后面什么也没有,眼神还是那样疲惫。

可是元明现在的样子真让她发愁。

元明的身子越来越胖,胖得像头大象,有时他走到镜子前,镜子一下就被他遮住,里面全是肉。女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用厌恶的口气叫他大肥猪,写作业也不让他辅导了,说他嘴里有臭气。孙契几乎不和他说什么了,因为他总是不吭声,让她失去耐心和信心,她只是吃饭时喊一声“喂”。元明从吱吱呀呀的沙发上站起来,颤巍巍地走到饭桌前,好久,沙发上的坑还不能恢复原位。卧室里的床睡不下他们三个了。女儿年龄也大了,要独自睡。她和妻子都嫌元明打呼噜。

星期天女儿看电视的时候,元明离开沙发像一只被人驱赶离开枝头的麻雀,不知道该到哪里?他挪到窗户前擦玻璃,但把阳光一下就遮住了。女儿喊,我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挪到墙壁前,看白白的墙上哪个地方有块小污迹,马上用砂布擦去。要是高处的地方有块苍蝇屎,他搬来小梯子,颤巍巍上去 ,梯子马上尖叫起来,妻子和女儿从来没有帮他扶过梯子。

一天,孙契买回一个呼啦圈。吃完饭之后,她和女儿玩起来。元明进了厨房。孙契和女儿上班、上学走了之后,元明从厨房出来,看见呼啦圈斜斜立在墙角,似乎要滑到地上,他过去把它扶好。当他一摸到呼啦圈的时候,一种久违的内心深处说不上的东西涌上来,他像被施了魔法似地抓住呼啦圈笨拙地套身上,连一次也没有转成呼啦圈掉地上,他拾起来,那种久违的东西越来越清晰。他又做,又掉。他不停地把呼啦圈拾起来,那种感觉越来越近。那天下午,元明不停地转呼啦圈,尽管最后连十个也转不成,已经累得快要休克,但是他觉得有种东西回来了。当听到楼道里想起脚步声和女儿的说话声时,元明把呼啦圈放回原来的地方,躺到沙发上。

晚饭后,孙契和女儿写作业,元明的目光从厨房里偷偷瞟过来,希望她们早点把作业写完,玩呼啦圈。可是她们写完作业已经不早了。元明躺在沙发上,听着她们均匀的呼吸声,竟然失眠了。

接下来的几天,孙契和女儿仿佛将呼啦圈忘记了。元明眼巴巴盼望她们玩,她们就是不玩。元明贼一样等她们走了之后自己悄悄玩。

有一天,孙契吃完饭又玩呼啦圈的时候,元明忽然有种想说话的冲动,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没过几天,孙契发现家里不如以前那样干净整洁了,而且元明也和以前不大一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终于有一天,吃过中午饭,元明没有马上去厨房。他等孙契的目光转到他身上时,开口说,你能帮我个忙吗?由于时间长不说话,声音好像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干涩发脆,好像一块长满锈的铁用力一敲,掉下些碎屑来。孙契吃惊地望着他,问:“有什么事?”她已经习惯了元明不说话,和他说话竟有些结巴。元明说:“你能帮我查查转呼啦圈的吉尼斯世界纪录是多少吗?”孙契想不到元明让她帮这样的忙,她有些失望。但毕竟元明开始说话了。

从那天开始,元明开始一心一意转呼啦圈了。每天早上早早起来,呼啦呼啦的声音把孙契和女儿吵醒。吃饭时,他开始抢着说话,说他今天早上最多一次转了多少个,那次是多么可惜,本来可以再多转几个,是因为裤带挂了一下。孙契和女儿都有些惊喜,觉得他像个正常人了。可是慢慢发现很不对劲。他说的话全部都是关于呼啦圈的,而且他不听她们说啥。他也不再干任何家务。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不停地转呼啦圈。

每天早上孙契吃完饭赶着上班,女儿急着上学,元明坐在那儿说他的呼啦圈。她们中午回来时,元明在转呼啦圈,锅也没洗,地也没擦。孙契生气说他,他就停下来喋喋不休地说呼啦圈。孙契去洗锅涮碗做饭,元明又开始转呼啦圈。吃饭时,他还是说他的呼啦圈。吃完饭,他不去厨房了,转呼啦圈,边转边和孙契、女儿说话,让她们帮他计数,给他加油。整个下午,他都一直转呼啦圈。吃完晚饭也是。

他们家里越来越乱,墙上的挂历没有人揭页,桌上、床上、柜子上到处都是书,电视机上是厚厚的尘土,镜子也花了,地上有时还有饭渣子、水果皮、碎纸屑、鞋盒子,厨房就更不用说了。

元明开始瘦起来,后来胡子长得像一只刺猬,头发又长又乱,不停地被汗湿了又干了,像一块毡子,又从来不洗澡,身上散发着一股臭味,眼睛野兽一样闪着绿光。孙契和女儿几乎不能忍受他的味道和喋喋不休。

有一天,元明忽然对她们说,我打破吉尼斯记录了。说完他就开始转。一直转啊转啊,转到她们离开家,等她们回来后,他还在转着。吃饭时,他停下来,说没有人亲眼数着不算,他让星期天孙契和女儿在旁边数着。

星期天从早上开始,元明就转开了,一直转到中午他也没有停,嘴里嚼着巧克力继续转。快接近世界纪录时,孙契和女儿有些担心,但是她们很快知道这种担心多余,她们大声地喊出那个数字时,元明足足又多转了几十个才停下。孙契和女儿非常高兴,没想到家里一下出来一个打破世界纪录的人。女儿说,爸爸,你要上电视了!孙契默默在想怎样去申报这个新纪录,而且她觉得元明这下应该恢复正常了,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她们感觉像受了一场酷刑,现在终于结束了。

可是,第二天她们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元明还是不停地说呼啦圈和转呼啦圈。

接下来的一天,她们走的时候,元明伸手向孙契要钱,说要出门买东西去。孙契高兴坏了,元明终于肯出门了,肯过人的生活了。

元明买回了大堆巧克力、压缩饼干、火腿肠……

从那天开始,元明没有再和她们一起吃过一次饭,他总是不停地转呼啦圈,早上吃饭时不停,中午吃饭时不停,晚饭吃饭时也不停,饿了吃他买回来的巧克力、饼干那些东西,一直累得摔倒,最后在地板上像狗一样睡着。

元明呼啦圈转得越来越快,发出刺耳的声音。邻居们问孙契,你们家是不是装修房子?孙契非常害臊。

她回家,一进门,总是一股强烈的风扑面而来,墙上的挂历呼呼翻着,桌上、床上、地板上的书哗哗响着,碎纸屑、饭渣子像遇到漩涡一样围着元明乱飞。

后来,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元明转呼啦圈的声音。好多邻居咚咚敲他们家的门,元明根本像没听见似的,孙契躲着不敢开门。

家里总是像直升飞机起落,空盒子、旧报纸、刷牙杯等东西跟着呼啦圈的转动围着元明飞。

女儿终于忍受不了元明,能住校的时候,她搬到学校里。

孙契回了家,一个人躲进厨房里,把门关紧,插上插销,害怕呼啦圈的风把门吹开,把做饭的火吹灭。她经常边吃饭边流泪,想为什么骆驼的眼神总是那么疲惫?她还不到四十岁,已经看起来非常老了,像一棵枝叶枯干的树,仿佛呼啦圈的风把她身体的水分吹干了。

再后来,家里柜子、床、沙发、每一个房间的门都被呼啦圈的风吹得东倒西歪,像台风来了一样。有一天,孙契在厨房吃饭时,听见外边一声巨响,她看见一股龙卷风从窗户冲了出去。元明不见了。窗户那儿留下一个大洞。

 

载于《知觉》2012年5月刊 总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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