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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手记   项丽敏

(2011-12-06 10:4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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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分类: 知觉·随心所欲

     项丽敏

 

1.草滩 女人
  
  半月没下雨,湖水又退了两步。
  湖滩上的草已展苍劲之色。黄,紫,红,酱,青,混在一处,不分你我。灰土小径蜿蜒草滩,时隐时现;一沟流水,也途经草滩入湖。水沟两侧草色深郁,葱笼如眉。一只长尾竹稚小心的钻出水沟,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一动不动,似在倾听着风里的什么声音。
  高处的草滩上,有半亩玉米还没收获。玉米地对面的一大片蕃芋,昨天已经挖收,就连芋藤也捆回了家喂猪。那片蕃芋地是春上开垦出来的。先是用火烧荒,烧完再一锄锄的翻挖,再挑拣出石块和草根,弄平整了,插下芋秧。蕃芋是不挑肥地瘦地的,插什么地方都能生长的让人心满意足。
  蕃芋是一位住在湖边半生的女人插种的。这女人去冬养了六头猪,吃起来吓人。入夏时,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死了两头。为这,女人半月没吃下饭,又急又呕,眼都眍了,好在另四头猪没什么事儿。
  蕃芋收完后,女人将坡上的斑茅砍倒一片,码在翻过来的蕃芋地里。斑茅晒上半天,再拢成堆,压上土,点火烧,烧出肥白的烟来。
  等那火堆的烟变成轻飘飘的淡蓝色,天就快黑了。
  女人扛着锄头走过草滩时,很像一株深秋里的斑茅。

3.面对湖 
   
  一个人怎么看待自己决定了此人的命运,指向了他的归宿”——梭罗
  今天的景致真是美极了——我似乎只有这一句(简单而平乏的一句,但是老天知道我心里有着怎样的感触)。
  词语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毫无颜色,没有生命。整个上午,我站在窗前,站累了干脆就坐在桌上,把脸伸向窗外,我的眼睛一会儿也舍不得离开窗外的风景,那些树,那些云,云上的山尖,山尖上的云……我只是看着,贪婪而平静地看着,一个人看着。办公室里还有别的同事,在低声说话,在织毛衣。有一个刚来上班的女孩,很漂亮的女孩,坐在我对面,很专心地发短信。整个上午,我们各自保持这样的姿态。
  没人对我喜欢的东西感兴趣。窗外的风景,除了我,对她们形同虚设。
  梭罗的《瓦尔登湖》在桌上摊着,但我不想看,此时不想看,现成的一个湖摆在面前,又何必去书里寻找那褪去颜色的湖呢。况且,在我面前又何止是一个湖。
  眼睛选择心灵需要的。此时我需要的是无字的湖——天地之间的湖——秋雨之中的湖——明艳,清亮,温婉,壅容。

 

 5、萝卜缨子
  
  秋雾如浆。
  山里世界小,被浓雾隐去一半,便只剩下眼前的这些。
  立在马路两边的水杉,一棵棵数过去,数到第四棵上就看不清了。
  杉树下的菜地里,一对老两口已在劳作。老妇在拔一畦萝卜,那是一畦生了病的萝卜,叶子发黄,渐枯。蔬菜也会生病?可见万物的本质是一样的,也坚强也脆弱,都有生老病死。
  好在只有一畦萝卜生了病,另几畦萝卜生长的都很好。萝卜在泥土上露出一小节健康的肉红色,看得见水份的样子。萝卜的叶子也是可以吃的,乡下人叫它萝卜缨子。
  萝卜缨子洗一洗,晾一晾,切的细细的,放入盐、蒜、姜,吃辣的人再放点干红椒,拌匀了揉出水,再挤干放入腌菜坛子,压上两块扁圆的青石头,蕉叶或粽叶封口,太阳下搁半天,或温温的灶头上搁两天,就可以吃了。佐粥最好。
  嫩的萝卜缨子也可以清炒着来吃,多放菜油,少许蒜末,吃起来有些微苦,清凉去火。
  最好吃的是萝卜秧子,和水白菜一样清爽,更有韧性,纤维素更多些的缘故吧。上海人称水白菜为鸡毛菜,很难听,不如我们乡下人的叫法优雅。



  6、草黄叶落
  
  草滩的青草不见了。
  两天前,湖那边的草滩还是青青的。
  其实草还在,不过齐刷刷换了颜色,成了赭红色,熟透的样子。
  只是一夜之间的转变。
  就像一种人生,在一念之间完全转变成另外一种样子。
  黄檫树的叶子也开始落了。
  黄檫树是爱美的树。三月初暖的时候,黄檫树就赶着什么似的,急切切在光秃秃的枝丫上开满了花。整树黄花。那种开法,鲁莽又率真。
  而入秋以后,又是黄檫,最先发表出一枚枚红叶来,似一族红羽的鸟儿立在枝头;又似一棵棵浆果,醉红在暖暖的秋光里。

7、早晨
  
  这个是候,太阳正照在我的左胳膊上,一天里也就是这个时候,太阳会来我的房间,来看我。
  刚才又去了那片菜园。只要不是阴雨天,早上都会走进菜园,去看那些水白菜,萝卜,香芫,菠菜,油菜,菊花菜。当然最先看的还是日出。日出只是一瞬,出山的一瞬间最美,不能错过半分。今天的日出被朝云和山岚托着,拥着,似一个翩翩少年步出锦帏。
  菜园下就是湖湾,湖水又浅下一杆。滩上深绿的苇叶上覆满秋露,在刚刚升起的朝阳下闪烁。有一根细长的苇杆上立了四只鸟儿,又飞来一只,苇杆颤了颤,鸟儿又一起飞走,飞进一片灌木林。
  灌木林那儿有一棵野柿树,前天我就看到了,野柿子比家柿小的多,簇拥挤挤。野柿子成熟后也不落地,就算叶子落光了,果子还是稳稳的站在枝上,红得极艳。

10、黄檫叶儿红  

  从一条小路走进去,没几步就看见了那两棵黄檫树。也可算是三棵。其中两棵是并生的,根和叶都在一起。另一棵离它们远一些。
  走进这条小路,是因为在马路上就看见它们着了火般的叶子。
  码头的黄檫树是很多的,票房下面就有一棵,每天上班,先泡了茶,再推窗,靠窗站着,静静地看那棵黄檫树。入秋以后,黄檫树的叶子果子一样,一天比一天红熟起来。
  这个时节,最先红的叶子已开始落了,落下来的叶子呈枯黄,打着半卷。
  票房对面的山坡上,黄檫树就更多了,可算是一片黄檫林了。间中也有别的树,较多的是松树,站在窗口望出去,坡上是红红的林子,坡下是黄黄的土滩,土滩里是深绛浅紫的秋草。
  这贪暖而恋色的晚秋时光啊。
  小路里的黄檫叶子红得简直有些妖气。站在树下,仰头,正午的阳光穿透它们,每一枚叶子都在阳光里颤动,兴奋,隐隐不安,好似获得了不凡的爱情,或者灵魂。

 11、那些菜苗
  
  这个时候的菜地里多是菜苗儿。走进菜地就像走进幼稚园,菜苗们齐刷刷的,在刚刚升起的朝阳下站的笔直,准备做早操呢。
  菠菜苗儿是纤细秀长的,有些儿矜贵,天生丽质难自弃的样子。香芫苗儿是爱漂亮的异域姑娘,每片叶子都精心打理过,也像翠鸟精致的羽毛——张开双翅飞翔时的翠鸟之羽。小白菜的苗儿则是纯朴的,有着乡下娃娃的天真与烂漫,园园的叶片好似娃娃的团脸,脸上有着不尽的欢喜和可人疼爱的调皮。菊花菜的苗儿不太好看,菊花菜长大了也还是不太好看,它好看的时候是开花的时候,那些花儿一朵朵黄灿灿,大方坦然。菊花菜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只是棵菜,即便开花,也只可以悄悄儿的开,菊花菜这个时候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在冬天到来之前,把生命里所有的美丽打开。
  菊花菜很像一些成名较晚的明星,只不过,开了花的菊花菜确实不能算菜了,一点也不能吃,只能看看。


  12、那些菜苗长大了
  
  连着几天的雨,早上就没去菜地了。
  今天雨似乎有回去的意思了。也该回去了,晚秋时节若老是被雨泡着,总叫人不喜,一年中最美艳适意的光景,一天天地被雨水带走,难免失落。
  刚刚去了菜地,那些菜苗都长大了,才几天没来,它们变化的竟是这样快,就像一两岁的孩子,半月没见,再看,又长高不少,而那些十四五岁的少年,若过半年没见,再见就不敢认了。
  变化属于不断生长中的事物。
  菜地里又有了新的菜苗,是豌豆苗——茑茑倩倩的豌豆苗。
  好在别的菜苗比豌豆苗要出的早些,不然和豌豆苗比起来会自惭的,就连娇矜的菠菜苗在豌豆苗面前,也会暗暗生妒,别过脸去不理睬吧。
  这些只是我做为人的想法,也许菜苗们彼此是不生嫌隙的,只顾在宽厚仁爱的土地上简简单单地生长着,晴也好,雨也好,都不阻挡它们生长的快乐。
 

 15、水流江湖  

  站在菜园里,听见流水声。
  是湖滩上那一沟浅水的流声。这水是从哪而来的?不会是从曹家庄来的吧,那么大的一个村子不会只有这么涓细的流水——印象中曹家庄是没有河流的。靠在湖边,所有山涧细流已从不同方向各自入湖了。所谓江湖,就是这样形成的吧。
  ——细小的,众多的,顺流而下,汇聚,不分你我,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就叫

 

31、藤花流水 
 
  中午,太阳蜜一样流着,三月好春光,莫辜负。
  想起以前去过的一个山坞,那里面有一种藤花,不知现在开了没有?藤花是我给它的名字,它原本的名字我不知道,举在手里问过别人,也都说不知道。藤花是鹅黄色的,嫩芽一样,细碎的开在藤条上,无叶。藤花的花并不招眼,如果是开在田间草丛,谁也不会去注意它,它太小了,又没有浓郁的香气。这花长在那样的藤上,那藤……其实,那藤也不是特别的藤,如果没有这碎黄的花,它就是一根普通的青藤。
  藤和花,彼此映照,一体,就有了别样的韵味。
  记得藤花下还有一条浅溪,从林中流来,不知现在,那浅溪是否流水依然。
  入山,进坞,走了百米,路就在脚下断了。以前,这路可是一直通往山里的。多时没来,果然有了不同。
  于是改道。好在山间本就无所谓道不道的,只要不怕荆棘之锐,茅草之深,随便怎么走都是道。
  路边有马兰头,一丛一从,老绿。没带剪刀来,不然可以挑点回去。今年还没吃过马兰头,过了清明,马兰头就不能吃了,乡间传说是鬼撒了灰,其实是老了。
  清明还早吧?
  听到流水声。就在那丛茅草前面,转过去,看见了,还好,它依旧在,依旧流着,绕过一块块青石、赭石、白石,一声声,没有杂质,如私语,如歌咏。从远古到如今,流水的声音没变过。
  藤花就在溪边,在茅草丛里,已经开了,还是那样,纤纤青藤,碎碎黄花,无叶亦无香。
  溪边有方白石,坐下。太阳也随我坐下了,还有风,还有一只黄蝴蝶,一只花蝴蝶,也都坐下了,在水中的石头上坐下了。
  闭上眼睛,听流水。此刻,这个世界只有流水,一声声,没有杂质,如私语,如歌咏……

 

33、那些鸟儿
  
  终于知道,为什么这片湖滩的鸟儿特别多,是因为它们和我一样。它们,那些可爱的鸟儿们,和我一样喜欢上了这片菜园。
  早上被一阵驱赶声叫醒,这种声音我熟悉,乡下常有人对着天空叫出这种声音:……吼、哦…………”意思是——老鹰,不准靠近,我家鸡仔!
  小时候我也这么叫过,扯着脖子,对着天上盘旋的翅膀,一边叫一边张开双手,做飞翔状的拍打着。
  那时候乡下的老鹰很多,春天的午后,趁着母鸡舂瞌睡的时候,老鹰便俯冲下来,叼着了黄毛鸡仔,把黑影投在母鸡绝望的惊叫里,飞上屋顶。主人闻声跑出,还是晚了,老鹰在村庄上空做一个优美的滑翔,悠悠然飞进深山。
  这清晨的驱赶声,不是对着老鹰的,而是对着那些有着好听声音的小鸟们,对着那些轻灵的蓝翅膀与花尾巴们。
  它们每天早上会来这片菜地用早餐,它们喜欢嫩嫩的豌豆苗,喜欢滚着露水的莴笋叶,喜欢青菜心。
  菜园里挂了六只破灯笼,站了三个稻草人,有一个稻草人手里还拿着一只大扫把。可是那些鸟儿们多聪明啊,它们才不会被这些丑家伙们吓住,它们站在稻草人的肩膀上,叽叽喳喳,嘴角还美美嚼着一枚豌豆叶儿。

 


  34、清明断雪.谷雨断霜
  
  今早下了很重的霜,菜地和湖滩都在冷霜里凝住了。
  菜地里的青菜已被一棵棵拔起,切去菜根码在地边,晒一晒,洗净了,用盐腌起。青菜到这个时节有些老了,嚼在嘴里有些微的苦味。
  萝卜在这个时候也已开花了,白色的细花,和油菜花一个样子,只是颜色不同。
  二月里的时候看雪夫拍摄的油菜花,我就想,四川的油菜花怎么开得那么早呢?四川的油菜开花时,我这儿的油菜还没长足身架,还是少年懵懂的样子。现在,这儿的油菜总算是到了二八年华,山间田野,肆意汪洋。
  萝卜和青菜,能长到开花结仔的很少,都是还没长成时,被主人家收割了。由此看来,它们的命运是不比油菜的。油菜可以平平安安的生长,开花,结仔,老熟后才被收割,被放在太阳下温暖的晒着。这样的一生,称的上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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